机械铁蹄踏碎巷尾残雪,震得星象台灵纹簌簌发抖,恍若濒死者最后的翕动。护刃脊背已抵上塔门寒石,退无可退;身前秦岳拄剑半跪,佩剑金辉衰微如残烛将尽——方才那记剑影冲霄,早已抽干他丹田最后一缕灵力。最前那尊机械兵的开山刀劈至半空,寒芒斜斜入眸,竟似死神展翼,将她单薄身影尽数笼入墨色阴影。
“锵——”金铁交鸣裂寒空,如惊雷破云。一柄青幽灵脉杖凭空横亘,精准架住开山刀。杖身古藤纹骤然炽亮,青光如游蛇噬刃,顺着刀锋蜿蜒而入。机械兵胸腔核心当即发出“滋啦”尖啸,赤火一闪而灭,沉重身躯轰然坠地,雪尘如雾,漫过整条长巷。
“何方狂徒?”巷口怒喝携着齿轮锈响,似钝铁摩擦。护刃抬眸远眺,机械集群深处,一台银白改良机型格外醒目,肩甲嵌着渊之影曼陀罗徽记,驾驶舱猩红光影里,舒飒弭扭曲的面容清晰可辨——竟是他亲至督战。此人指如蝶舞掠过操控台,数十台机械兵旋即变阵,炮口如黑洞齐齐锁向巷口,杀气砭骨,如隆冬寒流卷地而来。
“穹之灵,空汰。”巷口光影骤乱,青衫身影如疾风穿巷,灵脉杖旋出半轮清辉,杖尖点地之际,地面灵纹倏然觉醒,恍若沉渊巨龙睁眼。“尚有巫清岚。尔等渊之影蟊贼,也敢觊觎我穹之灵庇佑之人?”话音落时,青衫已立雪中,衣袂翻飞间,少年锋芒破雪而出。
语未落,绿裙已如落英翩跹至护刃身前。巫清岚指尖划空,绿色咒印如碎雨纷扬,在三人头顶织就半透明光罩,灵光流转,竟将彻骨寒风尽数隔绝。她回眸浅笑,眉眼间灵气氤氲:“护刃妹妹,秦长老,别来无恙?”指尖轻扬,一缕绿光如泉入隙,瞬间滋润护刃干涸灵脉,胸口灵核灼痛竟消弭大半。
舒飒弭的狂笑自扩音器炸响,刺耳如破锣裂冰:“穹之灵耳目倒灵。可惜啊,此女胸中苍玄麟灵核,早是我渊之影囊中之物。”他掌落红键,按键深陷刹那,机械兵炮口红光骤盛,“轰碎他们!激光炮——齐射!”
“痴心妄想!”空汰灵脉杖重叩冻土,青光如潮漫入地心,“式神·巨灵降世!”大地骤颤,巷口裂出深沟,碎石雪粒飞溅中,岩灵巨躯破土而出,五丈身形如岳峙立,拳头逾机械兵头颅,石肤青纹流转如活物,双眼灵火灼灼,威压沉凝,令空气都似凝固。
巨灵甫现便挥拳轰落,拳风卷石如雹,前排三台机械兵不及反应,已被砸得机身崩裂,核心赤光爆闪即灭,沉重躯壳接连坠地,雪尘冲天蔽日。机械集群顿时大乱,舒飒弭怒喝操控余部包抄,赤色激光如暴雨倾泻,击向巨灵与光罩,爆炸声震彻长巷,回音不绝。
“砰砰砰!”激光撞于巨灵石肤,火星四溅却仅留浅痕,如蚊蚋噬山;落于巫清岚咒印光罩,则漾起层层绿光涟漪,如投石入镜,灵光虽淡却始终未破。空汰额角青筋暴起,灵脉杖顶端灵光如泉涌,尽数灌入巨灵体内:“清岚护持!这些铁疙瘩,我来料理!”少年声线因灵力耗损微颤,却字字如钉,掷地有声。
巫清岚颔首应诺,转身扶住摇摇欲坠的护刃,指尖甫触其胸便骤然僵滞:“你灵脉紊乱如乱丝,这麒麟虚影……”她倏然睁眸,望向护刃头顶那缕将散的蓝光,声线竟带颤音,“是苍玄麟气息!千年前以身献祭护玄都的上古瑞兽,怎会寄魂于你体内?”
护刃方要开口,剧烈震颤已打断言语。一台机械兵绕开巨灵阻拦,如黑影窜至光罩侧方,重锤携破空之声砸落,绿光光罩瞬间蛛网密布,灵光衰微如风中残烛。巫清岚闷哼一声,雪色衣襟染血如梅,秦岳挣扎起身,佩剑微光如豆:“先除此獠!舒飒弭精于机巧,其改良兵必有后手!”
秦岳话音未绝,舒飒弭狂笑已至:“戏耍够了?该落幕了。机械兵,启‘浊能融核’!”指令既下,所有机械兵胸腔核心尽涌黑气,如墨渗帛,顺着机身纹路蔓延,银灰外壳转瞬染作妖异墨色,激光炮赤光扭曲成紫黑,浊气刺鼻,令人作呕。
“是浊气灌核!”秦岳面色煞白,声音凝重,“此辈本以浊气为基,再融浓缩浊能,威力必翻三倍!”他紧攥佩剑,金辉又暗三分——此刻丹田灵力已近枯竭。
巨灵铁拳刚触一台机械兵,便被其硬生生接下。那机械兵手臂骤胀,竟以浊气凝出虬结筋肉,黑紫“肌束”紧绷如钢索,反手一拳轰向巨灵心口,紫黑光芒炸开如毒蔓,石肤瞬间崩裂,青纹黯淡如死灰,碎石簌簌落于雪地。
空汰猛地喷血,红梅溅雪,灵脉杖险些脱手:“怎会如此?我这巨灵式神,纵对元婴修士亦能周旋……”他望着巨灵崩裂的躯壳,眸中满是绝望与不信。
“灵脉之力?在浊能面前不过萤烛!”舒飒弭狂笑透扩音器而出,得意刺耳,“护刃,速献苍玄麟灵核,或可留全尸。否则,便让这些机械兵将你寸寸撕裂,从血肉中剖出灵核!”其声如蛇吐信,淬满恶毒。
护刃望巨灵摇摇欲坠,见巫清岚面白呕血,指节骤然攥紧,泛出青白。胸口灵核似感其志,发出钟鸣般清越嗡鸣,那缕将散的麒麟虚影竟重凝光华,蓝光虽弱如寒星,却透着铮铮战意,不屈不挠。
“灵核绝不可予!”护刃缓缓站直,巫清岚绿光与灵核蓝光交织,在其身周凝成淡光茧,“此核乃三峰神社薪火,是奶奶托孤之重,更是玄都屏障。纵粉身碎骨,亦不能落于尔等祸世妖人手!”声虽轻,却如寒铁击石,字字铿锵。
“冥顽不灵!”舒飒弭怒拍操控台,“诸兵听令,锁定护刃!集火——绝杀!”指令落时,数十道紫黑激光如网罩落,浊气弥漫,直扑护刃而来。
巫清岚光罩瞬时被激光洞穿,蛛网裂痕疾扩,灵光摇曳如残烛。空汰目眦欲裂,不顾灵力亏空,强催巨灵扑至护刃身前,石躯如城,挡下漫天激光。“轰——”巨响震得巷壁落尘,巨灵心口被炸出丈许窟窿,石屑如暴雨飞溅,灵火熄灭,庞大身躯轰然压垮断壁,烟尘蔽日,天日无光。
“空汰!”巫清岚惨呼未绝,光罩已碎如泡沫。紫黑激光再至,死亡气息扑面,护刃闭目沉神,将心神尽数沉入灵核,奶奶临终遗言犹在耳畔:“守灵核,即守玄都。”刹那间,头顶麒麟虚影爆发出破晓蓝光,化盾横亘,激光撞于盾上,竟被尽数吸纳,丝毫无痕。
“这……是吞噬之力?”舒飒弭声含惊惶,“苍玄麟灵核记载中,从无此能!绝无可能!”他疯狂敲击操控台,却再不敢贸然下令——那光盾诡秘,已令他心生冷意。
巫清岚眸中却骤现明悟,声含颤栗与激动:“非是吞噬,乃是净化!麒麟本为浊气克星,此等浊能激光,反成其滋养!”她急对护刃高呼,“凝神导核!将净化灵能,加倍反击!”
护刃依言凝神,心神与麒麟虚影彻底相融,恍若化身为那上古瑞兽。她清晰感知到紫黑激光中的污浊,正被虚影层层剥离净化,化为精纯灵能,顺光盾汇入己身灵核。胸口灼痛尽消,充盈灵力如江潮奔涌,周身灵脉被彻底拓宽,运转如行云流水。
“就是此刻!”巫清岚双手结印,绿色咒印如链飞缠麒麟虚影,与蓝光交织成璀璨光柱,光耀夺目,不可逼视。护刃抬掌挥出,光柱如利剑出鞘,直捣机械集群,所过之处,紫黑浊气消融如雪见日,机械兵核心接连爆响,赤火熄灭,残骸堆雪,如丘如陵。
舒飒弭气得浑身发抖,操控改良机械兵冲破残骸,疯扑而来:“三年心血岂容白费!黄毛丫头,拿命来!”该机臂骤变丈许巨刃,裹浓黑浊气如墨龙,携裂风之声劈向护刃。
“你的对手是我!”秦岳骤然爆发,残余灵力尽注佩剑,金辉如星火重燃,踏雪迎上,剑招如流星赶月,避刃攻隙,直取机械兵关节——那是浊气流转最弱之处。舒飒弭冷笑,巨刃横扫,力如千钧,秦岳被震得连退数步,口角溢血,却趁机将一缕精纯灵力注入关节缝隙,如埋火种。
“清岚动手!”秦岳大喝未落,巫清岚已如箭离弦,绿色咒印如活蛇缠上机械兵关节,灵力顺缝隙渗入,机械兵动作骤滞,巨刃悬于半空。护刃捕得此隙,麒麟虚影凝蓝光为矛,如闪电穿空,直刺驾驶舱——舒飒弭藏身之所。
“不——”舒飒弭惨叫被爆响吞噬。驾驶舱玻璃碎裂,蓝光矛贯穿其肩,鲜血喷溅如霞,触目惊心。机械兵失控坠地,核心赤光爆闪而灭。舒飒弭摔落雪地,捂肩翻滚,眸中怨毒如蛇:“此仇必报……渊之影不会放过你!”他捏碎黑令,黑烟裹身,隐入巷口暗影,只留恶毒诅咒在雪空回荡。
残兵失去指挥,如无头苍蝇乱撞,空汰与巫清岚联手清剿,青光绿影交织,转瞬便将其尽数拔除。长巷终复寂静,唯余扭曲机械残骸与黑血染雪,空气中金属焦糊与浊气混杂,刺鼻难闻。空汰瘫坐雪地,大口喘息,青衫染血蒙尘:“舒飒弭此辈,较情报中凶顽十倍,若非护刃妹妹,我等今日皆要埋骨于此。”
巫清岚步至护刃身前,凝视其头顶渐淡的麒麟虚影,眸中满是赞叹:“护刃妹妹,你这灵核绝非俗物。苍玄麟千年前封魔献祭,灵核沉眠至今,却在你体内觉醒,此乃天选传承,玄都之幸。”她抬手拂去护刃肩雪,动作温如春风。
护刃轻抚胸口灵核,感受其中温沉力量,眸中满是困惑:“可我昔在三峰神社,连基础灵脉术都难入门。奶奶常言我灵脉淤塞,是修行废材,不堪继承灵核。”念及奶奶临终眸光,她声线微颤。
“此乃灵核与你灵脉共生之故,寻常法门自然无用。”巫清岚浅笑释疑,指尖点过护刃灵脉,“麒麟灵核不修苦练,唯修赤诚守护之心。方才危局中你爆发之力,便是明证——心有守护,灵核自会为你所用。”
秦岳亦上前,神色庄严肃穆,拭去口角血迹,目光落于护刃胸口:“护刃姑娘,你尚不知灵核真意。它不只是守护象征,更是玄都禁地唯一密钥。渊之影觊觎此物,只为入禁地、放浊世魔王——魔王一出,玄都必成浊气炼狱。”
“浊世魔王?”护刃瞳孔骤缩,此名如惊雷炸响。她曾于奶奶手札见其记载:以浊为食,以毁为乐,千年前掀起“浊世之战”,险些覆亡玄都,终被苍玄麟献祭封印。
“正是。”空汰撑杖起身,拍落雪尘,“我等衔穹之灵密令而来,因探得渊之影在星象台设传送阵,欲接应禁地浊气,为放魔铺路。未料在此遇你,更未料舒飒弭会亲来夺核。”他指了指不远处星象台,“今残兵已除,先往星象台会合同门,再议后策。”
四人同行至星象台,秦岳率先抚上塔门灵纹。此前灵力枯竭难催,此刻得巫清岚渡力相助,灵纹骤亮如繁星,塔门“吱呀”开启,古意盎然。门后石阶幽深,壁嵌灵晶,柔光漫溢,照亮前路,也驱散了暗夜里的惶惶不安。
“联络点在三层,有穹之灵专属传音符,可直通总坛。”秦岳引路上行,石阶蒙薄尘,显是久无人至,空气中弥漫着古石苍凉气息。护刃行至半途,灵核忽生微颤,垂眸望去,石阶缝中渗一缕淡黑浊气,甫触她周身蓝光便被净化,消散无形。
“小心,此地有浊气残留。”护刃沉声示警。巫清岚反应极快,双手结印,绿光罩住四人,浊气遇之如雪见阳,不敢近前。“看来渊之影确曾在此活动,传送阵怕是已然功成。”巫清岚神色愈沉,灵晶微光映其面,满是忧色。
至三层,眼前景象令众人心沉——同门尽倒于地,面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几不可察。巫清岚急施援手,绿光如春雨润体,同门面色渐复红润,呼吸趋稳。一人先醒,见秦岳等人,激动得声线发颤:“秦长老!渊之影三日前闯台,于屋顶设传送阵,还劫走了星象台镇台星图!”
“星图?”秦岳面色剧变,声含颤抖,“那是禁地封印坐标之关键!得此图者,可精准觅得封印弱点,将其彻底破毁!”他指节攥白——星图遗失,无异于雪上加霜。
护刃疾步至窗,推开沉木窗扇,寒风卷雪入内。她抬眸望屋顶,积雪上果有繁复阵纹,黑气流转其间,空间波动如涟漪扩散。恰在此时,灵核骤剧震颤,脑海中闪过恐怖幻象——禁地深处,巨影睁眼猩红,浊气如潮涌向传送阵,携灭世之威。
“不好,传送阵将启!”护刃惊呼未落,屋顶已红光爆射。众人急冲而上,见阵纹亮如妖火,舒飒弭身影现于阵中,肩伤已被浊气暂压,手持泛黄星图,狞笑如鬼:“护刃,多谢你为我清障!星图阵眼皆在我手,苍玄麟灵核,早晚是我的囊中之物!”
“休想脱身!”空汰灵脉杖挥出,青光如剑射向阵中,却被黑气反弹,灵光溃散。舒飒弭狂笑回荡:“此阵已通禁地核心,尔等无能破之!待我携星图归,玄都必成浊气天下,尔等皆为魔王祭品!”其影在红光中渐淡,终化黑烟,唯留星图落于阵心。
护刃见状,不及细想便扑向传送阵——星图关涉封印,绝不能落于渊之影手。“护刃危险!”秦岳急欲阻拦,已然迟滞。护刃踏入阵中,灵核爆射蓝光,与黑气激烈相击,“滋滋”作响。她探手拾起星图,刚握掌心,便觉巨力拉扯,身体被阵中漩涡卷入,红光绕身如茧。
“妹妹!”巫清岚惊呼着探手去拉,仅攥住一片衣角。指尖刚触布料,传送阵已红光滔天,如烈日焚空。“轰”然巨响,阵眼崩毁,屋顶积雪坍塌,碎石如雨。护刃身影在红光中渐隐,唯留坚定声线回荡:“秦长老,清岚姐,空汰哥,我必携星图归来,候我!”
雪尘散尽,屋顶只剩破碎阵纹与染血衣角。秦岳俯身拾起,指尖摩挲血痕,神色沉如寒潭:“阵坐标直指禁地,她已被传往玄都禁地。”寒风卷雪过,掀动他衣袍,满是无力与忧心。
“我等即刻入山救她!”空汰急得顿足,灵脉杖乱挥,“纵搜遍苍梧山,也要寻得禁地入口!”少年脸上满是焦灼——护刃此等勇毅女子,绝不能让她独陷禁地险地。
“不可。”秦岳断然摇头,“禁地入口隐于苍梧山迷雾林,无灵核灵光指引,入之必陷迷障。且护刃有苍玄麟灵核护身,核与封印同源,暂可无虞。”他望向手中星图残片——护刃被卷入前,竟以灵力撕下一角,“我等先回穹之灵总坛,集齐人手物资,凭此残图寻入口,方为稳妥之策。”
巫清岚凝望阵毁之地,拭去眼角泪光,眸中渐凝坚定:“护刃妹妹乃天选传承,苍玄麟必护其周全。我等当速返总坛,务必在渊之影寻得封印弱点前,将她接回,阻此浩劫。”
夜色渐浓,梧镇沉入静谧,唯星象台屋顶残阵,见证过一场生死鏖战。秦岳、空汰与巫清岚率同门踏雪而行,身影渐隐于夜色,往穹之灵总坛而去。而遥远玄都禁地,护刃正从黑暗中苏醒,灵核蓝光如灯,照亮前路浊气弥漫,也照亮她眸中从未有过的坚毅。一场关乎玄都存亡的征途,才刚刚启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