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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宝的鸣叫还在雪谷上空回荡,严冰雪却已收手,没有再碰那支断箭。

她退后两步,目光扫过黑布上的符纹,又摸了摸怀中的铃铛。

两者气息相引,微微发烫,像是彼此呼应。

她没说话,只是将地图取出,重新圈定路径。

亲卫上前低声问是否继续前行,她摇头:“不进谷。走北线,绕到雁回亭。”

“可尉迟公子不是说……”

“他说的是官道。”她翻身上马,斗篷一甩,“我走的从来不是他走的路。”

马队调转方向,沿雪岭北脊而行。

风宝飞起,在前方低空盘旋引路。

雪风渐紧,天色阴沉,一行人顶风疾行,直到入夜,才望见边关烽燧下那座孤亭——雁回亭。

亭子建在断崖边上,三面无遮,唯有石基嵌入岩壁。

严冰雪勒马于亭外十步,挥手令亲卫止步。

风宝展翅飞入亭中,落地后双爪急刨,连敲三下,随即跃上横梁,羽冠竖起,双目赤金微闪。

她缓步走入,指尖在柱缝间一抹,触到冰凉铜针。

三枚,呈品字形嵌于石缝,针尾刻有极细的回旋纹——是祖父留下的医门暗记,确认无误。

她轻叩第三根柱子底部,一声轻响后,内壁滑开一道暗格。

尉迟逸风从夹层走出,披着黑袍,脸色略显苍白,右臂缠着绷带,却站得笔直。

两人对视片刻,谁也没先开口。

他先转身,掀开桌上油布,露出一叠密报。

她解下斗篷,抖落积雪,将青铜铃铛放在案上,又取出拓下的符纹纸片,压在铃下。

“九幽不是庙。”她说,“是门。”

他点头:“我知道。”

她抬眼:“你知道?”

“李承乾府中账册有异动。”他抽出一份密折,“三日前,他调拨三百黑甲出京,名义是巡边,路线却直指西北。更早前,户部批了十万斤火油,送往‘北境修缮工事’,可这一带,根本没有工事。”

她冷笑:“火油不是修墙用的。”

“也不是烧尸用的。”他盯着她,“你说的归墟之门,若真存在,封印百年,一旦开启,需以血为引,以怨为薪。火油,正好助燃。”

她将石碑残文推过去:“‘血启’二字,刻在碑上。我在铃铛背面也发现了同样的暗记——不是装饰,是印记。李承乾私印的边角纹样,与此完全吻合。”

尉迟逸风沉默片刻,伸手取过铃铛,翻转查看背面。

果然,那枚极浅的“血启”刻痕,与他手中密折上描摹的私印残角,严丝合缝。

“他不只是勾结血影门。”他声音低沉,“他是主谋。血影录不是江湖秘典,是前朝禁术残卷,被他藏在九幽,借血影门之手逐步解封。他要的不是权力,是天变。”

“天变?”

“皇帝信天命。”他冷笑,“若某夜天象异动,地裂火涌,百姓传言‘归墟之门开,灾厄将至’,而他李承乾恰好‘得天书预警’,力挽狂澜,你说,帝位会不会易主?”

她盯着铃铛,忽然问:“你回京后,见过他?”

“没见人。”他摇头,“但我去了他书房外院。那晚风向偏北,我让手下在墙外撒了香粉。次日查看,香粉有拖痕,像是有人深夜搬运重物。再查库房,少了一尊青铜鼎,鼎底刻着‘九幽’古篆。”

她眼神一凛:“鼎是祭器。”

“也是钥匙。”他点头,“血影录里提过,‘九鼎镇门,一鼎失,则隙生’。他拿走的那尊,正是北方玄武位的‘幽冥鼎’。”

两人同时沉默。

风宝从梁上飞下,落在铃铛旁,一爪拍在“血启”二字上,随即抬头,鸣叫一声,短促如刀。

严冰雪伸手抚过铃身:“风宝认得这东西的气息。

它说,这铃不是线索,是信标。

有人故意让它落到沈砚手里,就是为了让我们找到门。”

尉迟逸风冷笑:“所以,陷阱从一开始就在等我们。”

“可我们得进。”她抬头,“你不觉得太巧了吗?玉佩出现在山洞,铃铛出现在药市,鼎被搬走,火油被运来——所有动作都在推动我们去开门。他们不怕我们找到真相,怕的是我们不来。”

“你是说,他们在等‘血启’之人?”

“我在祖父笔记里见过这个词。”她从怀中取出一页泛黄纸片,“‘血启者,非生即死,启门之人,必承其祸’。他们要的不是开门,是要一个‘承祸之人’。而我……”

她顿了顿:“我严家祖上,就是第一代封门人。”

尉迟逸风猛地抬头:“所以你不能去。”

“所以我必须去。”她直视他,“只有封门人的血脉,才能触碰门心而不被反噬。你进不去,别人更进不去。但你得在朝中拖住他。”

“你想让我当诱饵?”

“你想当英雄?”她反问,“你能带兵打进尚书府?能当场抓他认罪?不能。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以为你还在查江湖事,让他放松警惕,让他继续调动人手,往九幽运东西。等他把所有底牌都亮出来,你再动手。”

他盯着她,良久,缓缓点头:“你查源,我布网。”

“风宝随我。”她伸手,风宝跃上肩头,“它识死气,也能辨路。”

“我留京。”他收起密报,开始焚烧无关纸张,“但你得答应我,不到万不得已,别碰门心。”

“我答应你。”她将地图摊开,用炭笔标出九幽入口,“我们定个暗号。铃响三声,是安。若断,就是陷。”

他点头:“若我三日无讯,你不必等我。”

“我不等你。”她收起地图,“我只信铃声。”

亲卫在外轻咳一声,提醒天色将明。

她站起身,披上斗篷,手按上铃铛,正要收起,尉迟逸风忽然开口:“你祖父当年,为什么封门?”

她动作一顿。

“因为门后的东西。”她低声说,“不是书,不是鼎,不是术法。是‘源’。

它会说话,会模仿人心。

它告诉你最想要的,然后让你亲手打开它。”

他皱眉:“那你怎么知道你现在做的,不是它想让你做的?”

她没回答,只是将铃铛贴身收好,转身走向亭外。

风宝展翅飞起,在空中盘旋一圈,忽然俯冲而下,爪子猛啄地面,连敲三下。

她回头看了尉迟逸风一眼:“它说,路通了。”

他站在亭中,未动,只道:“去吧。”

她翻身上马,马蹄刚动,他又说:“铃响三声,我必应。”

她轻扯缰绳,马儿前行。

风宝飞上高空,引路向北。

雪地尽头,天光微亮。

尉迟逸风站在亭中,目送她远去,直到身影消失在雪线之间。

他转身走入夹层,取出便服换上,又将剩余密报投入火盆。

火焰腾起,映着他半边脸。

他伸手入怀,摸出一枚铜哨,轻轻一捏。

远处雪坡后,一道黑影悄然起身,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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