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天河沉默地抽着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变幻不定。
周明远的话像是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明处的敌人,暗处的毒瘤。
神殿的异常举动,梅组织的适时异动,还有王家在一旁虎视眈眈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他掐灭烟头,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周明远:“合作?怎么个合作法?你们能提供什么?又想得到什么?”
他的问题直接而赤裸,不带任何虚伪的客套。
周明远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不疾不徐地说道:“我们可以共享关于梅组织、以及可能与神殿背后关联的情报。”
“在某些‘规则’允许的范围内,为你提供信息支持和必要的便利,比如出入境,或者对某些‘特殊物品’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意有所指,显然知道孙天河手下那些不太合规的海外渠道和装备来源。
“作为回报.......”
周明远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我们需要你在应对这些威胁时,尽可能控制影响,避免波及无辜,维护社会稳定。”
“并且,在适当的时候,配合我们的一些‘清理’行动。”
“当然,是在不违背你原则的前提下。”
孙天河听完,嗤笑一声:“说白了,就是拿我当枪使,帮你们干掉那些你们不方便直接出手的硬茬子,还得帮你们擦屁股,维持表面太平。”
周明远也不否认,推了推眼镜:“互惠互利而已。孙先生是聪明人,应该明白,单凭你个人或者孙家现在的力量,同时应对神殿可能的疯狂报复、神秘莫测的梅组织,以及来自国内某些势力的倾轧,会非常吃力。”
“有官方的‘默许’和有限度的支持,你的路会好走很多。”
这话戳中了孙天河的现实。他再强,也只是一个人,一个势力。
面对多方围剿,确实需要借助外力。
与国安合作,虽然是与虎谋皮,但眼下,这似乎是破局的最优解。
“情报共享,我要最高权限。”
孙天河开始讨价还价,“必要时,我需要调用你们的某些特殊资源。另外,S市是我的地盘,你们的人在那里活动,必须提前知会我,经过我的同意。”
周明远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可以,但仅限于与梅组织和相关威胁的情报。特殊资源需要申请审批。”
“S市的底线我们尊重,但若涉及危害国度安全的重大事件,我们有优先处置权。”
“成交。”
孙天河伸出手,“不过周组长,丑话说在前头,合作归合作,如果让我发现你们在背后搞小动作,或者想连我一起‘清理’掉,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他的手掌干燥而有力,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
周明远与他握了握手,感受到那股力量,心中微凛,脸上却笑容不变:“孙先生放心,我们是带着诚意来的。”
一场各怀鬼胎、却又在现阶段不得不进行的合作,就在这觥筹交错与唇枪舌剑中,初步达成。
……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虽然具体谈话内容无人得知,但孙天河与国安要员密谈良久的消息,还是迅速在A市顶层圈子里传开。
王玄在得知这个消息后,脸色更加阴沉。
他原本指望官方坐山观虎斗,如今看来,官方似乎更倾向于一种“可控的利用”,这无疑增加了变数。
“不能再等了。”
王玄对心腹吩咐道,“把我们掌握的,关于梅组织可能在S市的一个据点信息,‘不小心’泄露给孙天河留在S市的人。要做得自然,让他以为是自己查到的。”
他要火上浇油,让孙天河和梅组织尽快碰撞!
……
孙天河离开了静庐,拒绝了国安安排的住宿,自己找了家酒店住下。
站在酒店房间的落地窗前,俯瞰着A市璀璨却冰冷的夜景,他拨通了影的电话。
“谈完了,暂时合作。”
孙天河言简意赅,“提高警惕,我怀疑有人想搅浑水。重点查梅组织,还有注意王家的小动作。”
“明白,少主。”
挂断电话,孙天河眼神幽深。
合作只是权宜之计,他从未真正信任过任何人,除了身后别墅里的那几个女人和生死相托的兄弟。
前方迷雾重重,杀机四伏。
但他心中的信念却愈发坚定。
无论是什么组织,什么家族,什么势力,只要敢把主意打到他和他身边人的头上,就要做好被连根拔起的准备!
.......
次日清晨,孙天河拒绝了国安安排的车辆,独自一人,凭着记忆中的路线,来到了位于A市老城区边缘的孙家老宅。
与周围拔地而起的新式建筑相比,这片青砖灰瓦的院落显得格外沉寂和落寞。
朱红色的大门漆皮斑驳,门环上锈迹斑斑,门口的石狮子也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这里,便是他年少时居住的地方,承载着他懵懂岁月里几乎所有记忆的“家”。
虽然孙家真正显赫的根基并非在此,但这处宅院,却是他父亲孙谭当年选择沉寂后,一家人居住最久的地方,前后也不过十数年光景。
他伸手,轻轻推开虚掩的大门,发出“吱呀”一声悠长而干涩的声响,仿佛在叹息着岁月的流逝。
院内,杂草已有些肆无忌惮地生长,几乎淹没了原本的青石板小径。
那棵他小时候和姐姐孙离一起种下的石榴树,如今已枝繁叶茂,只是无人打理,显得有些杂乱。
树下的石桌石凳依旧,上面覆盖着枯叶和鸟粪。
宅邸的主体是一栋三层的中西合璧小楼,窗户紧闭,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毫无生气。
孙天河缓步走在杂草丛生的院子里,目光扫过每一个熟悉的角落。
这里,他曾和父亲学习最基础的拳脚,被操练得叫苦不迭。
那里,母亲玛萨曾坐在藤椅上,微笑着看他和姐姐嬉闹。
那边的墙角,他第一次因为打架挂了彩,被姐姐一边骂一边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
那扇窗后,是他的书房,他曾在那里为了一个武学难题绞尽脑汁,也曾在那里偷偷看些杂书,被父亲抓到后训斥……
点点滴滴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那时的孙家,虽然选择低调,但家里总是充满烟火气和温情。
父亲看似痞懒,实则深不可测。
母亲温柔贤淑,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姐姐早慧沉稳,是他除了父母外最依赖的人。
然而,这一切都在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之后,戛然而止。
具体发生了什么,父亲从未细说,他只记得一家人匆匆离开了这里,开始了辗转漂泊,孙家也由此彻底转入暗处,直到最近几年,才因他孙天河,再次进入各方视野。
物是人非。
短短十多年,这里已荒废至此,而他也从那个懵懂少年,成长为手上沾满血腥、肩负着无数责任和仇恨的化劲武者,龙王之子。
他走到小楼门前,伸手拂去门锁上的灰尘和蛛网。
锁已经锈死,他微微用力,内劲吞吐。
“咔哒。”
锁芯断裂。
他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光线昏暗,家具大多蒙着白色的防尘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味道。
地板上积了厚厚一层灰,每走一步都会留下清晰的脚印。
他没有上楼,只是在一楼客厅驻足。
目光落在壁炉上方,那里原本挂着一幅全家福,如今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相框印子。
沉默。
良久的沉默。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他心中弥漫开来。
有怀念,有伤感,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和无法宣泄的愤怒。
孙家为何会落到这步田地?
父母为何要选择沉寂?
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那些觊觎孙家的一切的豺狼……
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他去查明,去清算!
这空无一人的老宅,像是一个无声的见证,提醒着他肩上背负的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冰冷。
过去已然逝去,沉湎无益。
他要做的,是把握现在,杀出一个未来!
让孙家之名,再次响彻这片大地,让所有敌人,都为之颤抖!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这承载着年少记忆的地方,毅然转身,大步离开。
走出宅院,他反手轻轻带上那扇斑驳的大门,仿佛将一段岁月也一并关在了身后。
阳光刺破云层,照在他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孤寂却挺拔的影子。
.......
在回到酒店后,推开房门,赫然发现一个人出现在房间。
自己父亲的养女,现役龙剑特种部队的成员。
徐洛洛。
龙剑特种部队,大夏特种部队的金字塔顶端存在。
前队长正是孙谭。
孙天河向后仰倒在沙发上,啪嗒一声点燃一根香烟,眼神中充满了无奈。
徐洛洛的每次出现,几乎都没什么好事。
“你来做什么?”
孙天河问道。
徐洛洛面无表情的坐在了他的对面,伸了伸手。
孙天河这才掠过一抹诧异神色,将手中香烟丢了过去。
“啪嗒。”
徐洛洛接过香烟,有些生疏的给自己点上。
一口烟雾钻入体内而后吐出,她这才开口道:“我被踢出龙剑特种部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