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一直念叨着……‘方舟’！”
小太监那带着哭腔、充满惊恐的禀报，如同又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张伟本已紧绷到极致的心弦上！他眼前一黑，身体猛地摇晃了一下，若非张皇后及时扶住，几乎要瘫软在地。
徐光启……醒了？！
却在念叨着“方舟”？！
还有那些“节点紊乱”、“观测偏差”、“协议冲突”……这些词汇，绝非一个明朝科学家所能知晓！这分明是来自他记忆碎片中，属于“方舟”和“观察者”层面的术语！
难道……徐光启也被“附身”了？！像朱由检那样，成为了某个协议的载体？还是说……他在濒死或受到强烈刺激时，意外接触到了……某种信息流？！
巨大的震惊与疑虑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张伟。他再也顾不得身体的虚弱和西苑的烂摊子，一把推开搀扶的人，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回宫！立刻去太医院！！”
太医院，专门腾出来用于救治徐光启的静室内，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几位太医战战兢兢地跪在门外，面色惶恐，显然对屋内的情况束手无策。室内，徐光启半靠在床榻上，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原本充满睿智与探索光芒的眼睛，此刻却一片空洞，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细微的数据流光在飞速闪烁、湮灭！他的嘴唇不停地翕动着，发出断断续续、音调古怪、完全不符合汉语音律的字节，混合着那些令人费解的术语：
“……警告……第三‘节点’……活性异常……干扰‘观测’……底层协议……受到……挑战……”
“……‘方舟’……回应……信标……但通道……不稳定……”
“……错误……巨大的错误……‘净化’指令……优先级……”
这景象，与其说是一个伤重苏醒的病人，不如说像是一台接收了错误信号、正在不断报错的精密仪器！
张伟推开跪地的太医，快步走到床前，目光死死锁定徐光启。他强忍着脑海中因近距离接触这异常状态而传来的阵阵刺痛和眩晕感，集中意念，试图与脑海中那残存的、关于“方舟”的记忆碎片产生共鸣，去“倾听”和理解徐光启（或者说，借他之口说话的“存在”）到底在传达什么！
“徐先生！徐光启！”他尝试着呼唤，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精神力波动。
徐光启（？）那空洞的目光似乎微微转动了一下，聚焦在了张伟身上。他口中的呓语停顿了一瞬，随即，用一种更加清晰、却依旧不带任何人类情感的、仿佛电子合成般的语调说道：
【识别到……关键‘实验体’……身份确认……张伟……队长……】
他果然“认”出了自己！
张伟的心脏狂跳起来：“你是谁？‘方舟’吗？你们对徐先生做了什么？！”
【……临时……通讯节点……借用……此单位……生物脑波……】
【警告……本位面……‘观察者’协议……出现……未知错误……】
【‘历史阴影’清除……但……残留……‘错误节点’……未被……完全净化……】
【该‘节点’……正尝试……扭曲……‘文明发展’轨迹……干扰……‘试炼’公正性……】
【其目标……锁定……科技侧……萌芽……】
断断续续的信息，如同破碎的玻璃，每一片都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张伟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拼凑出完整的图景：
“观察者”内部出现了错误？有一个“错误节点”在皇太极和“历史阴影”被“方舟”净化后残留了下来？这个“节点”正在有意识地扭曲文明发展的轨迹，而它的首要目标，就是扼杀刚刚出现的科技萌芽——所以徐光启和“霹雳火龙王”才会遭到如此精准致命的袭击！
“那个‘错误节点’是什么？！它在哪？！”张伟急切地追问，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徐光启（？）的瞳孔中数据流再次剧烈闪烁，仿佛在对抗某种干扰，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夹杂着更多的杂音：
【……身份……未知……权限……不足……】
【其……隐藏……极深……与……本位面……既得利益者……可能存在……共生……】
【线索……关联……‘影子’……组织……及……】
他的话语再次卡顿，脸上露出了极其痛苦的神色，仿佛承载这信息对他而言是巨大的负担。
【……及……‘信王’……朱由检……体内……异常协议……存在……未知……交互……】
信王朱由检？！那个状态混乱、体内藏着“庇护”与“清除”双重协议的弟弟？！他和那个“错误节点”也有联系？！是“错误节点”影响了他，还是他体内的协议本身就成了“错误节点”利用的跳板？！
信息量太大，也太惊悚！张伟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炸开！
“你们……‘方舟’……能做什么？！直接清除那个‘错误节点’吗？！”张伟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既然“方舟”能进行“低维干涉”，净化“历史阴影”，或许也能……
【……能量……不足……干扰……过强……】
【本次……临时通讯……即将……终止……】
【警告……‘实验体’张伟……你……是……关键……变量……】
【保护……科技火种……查明……‘节点’……否则……】
徐光启（？）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眼中的数据流也开始消散，重新变回那种重伤后的虚弱与迷茫。
【……否则……‘文明重置’……风险……将……无可逆转……】
话音落下，徐光启脑袋一歪，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再次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那诡异的、仿佛被附身的状态，也随之消失。
静室内，只剩下徐光启平稳却微弱的呼吸声，以及张伟粗重而压抑的喘息。
他站在原地，浑身冰凉。
“方舟”传来的信息，非但没有带来解答，反而将更庞大、更黑暗的谜团和压力，狠狠压在了他的肩上。
一个隐藏在“观察者”内部的“错误节点”，一个旨在扭曲文明进程的幕后黑手，与宫中的“影子”组织、状态异常的信王朱由检都可能存在关联，其首要目标是扼杀科技发展……而“方舟”因为能量不足和干扰过强，无法直接介入，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他这个“关键变量”身上……
前路，仿佛是一片布满陷阱、敌友难辨的雷区。
他看了一眼昏迷中的徐光启，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这位可敬的科学家，恐怕永远不会知道，他刚刚成为了两个高维存在短暂交锋的通道。
“传朕旨意，”张伟的声音沙哑而疲惫，却带着一种淬火后的坚硬，“徐先生需要绝对静养，太医院需十二个时辰轮值看护，用最好的药。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不得打扰。”
他必须保护好徐光启，保护好这科技的火种。同时，他也要加快步伐了。
张伟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静室。门外，骆养性正等候着，脸上带着一丝欲言又止的凝重。
“陛下，”骆养性压低声音，“北安门那边……有消息了。那个逃跑的刺客……找到了。”
张伟猛地看向他：“是死是活？”
“人……已经死了。”骆养性语气沉重，“是在北安门内一条死胡同里发现的，服毒自尽，面容被毁，身份无法辨认。但是……在他紧握的手心里，我们发现了这个。”
骆养性小心翼翼地摊开手掌，掌心是一小片被揉皱的、边缘带着血迹的桑皮纸。纸上，用极其纤细的笔触，画着一个简陋却特征鲜明的图案——那赫然是一支造型奇特的……笔！
与张伟怀中那支来自现代的中性笔，至少有七分相似！
张伟的瞳孔，骤然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