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并非来自石门,而是从上方传来,带着某种机械特有的韵律,在寂静的石室中格外清晰。
陈阳等人还未反应过来,孙强已脸色一变,几乎是本能地喊道:“大家靠后!”
他一把拽住钱会长的胳膊,脚步飞快地向后退去,同时示意大家靠后散开。
齿轮转动的声响逐渐加快,石壁开始微微震动,表面的灰尘像细沙般簌簌落下,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道淡灰色的轨迹。
紧接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嘎吱……嘎吱……”石门以一种缓慢却不可阻挡的姿态,开始向内旋转。起初只是一条细小的缝隙,像黑夜中睁开的一线眼,随后缝隙越来越大,渐渐露出后方隐晦的空间。
石门完全打开的瞬间,一股比甬道中更加浓烈、更加陈腐的空气裹挟着积攒了数十年的灰尘,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这股气流带着刺鼻的霉味和淡淡的腐朽气息,瞬间充盈了整个石室,灰色的尘埃在空中翻腾,遮住了众人的视线。
“咳咳咳……”众人猝不及防,被突如其来的尘埃呛得连连后退,纷纷扭过头,用手紧紧捂住口鼻,另一只手不停地在面前扇动,试图驱散这恼人的尘埃。
劳衫甚至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咳嗽一边在心里暗骂这机关开启的方式太过粗暴。
待尘埃稍稍落定,众人迫不及待地将手电光投向石门之后。手电筒的光线如同利剑般刺破黑暗,照亮了一个大约二十平米见方的石室。
与外面阴暗潮湿的甬道相比,石室内部的空气明显要干燥一些,但霉味和陈旧气息依然浓重,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感。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整齐码放在石室中央的十几只深褐色的小木箱。这些木箱大小统一,长约半米,宽高各约三十公分,材质像是普通的松木或者杉木,表面没有过多的装饰,看起来朴实无华,却又透着几分神秘。
除了这些木箱,石室的角落里还堆放着一些落满灰尘的生活用品:几个铁皮桶已经锈迹斑斑,桶身瘪了下去;几卷毡布烂得不成样子,边缘处甚至能看到明显的虫蛀痕迹;还有一些看不出原本模样的杂物,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被时光遗忘的碎片。
“这……就是韩家密藏的宝贝?”劳衫看着那些其貌不扬的小木箱,语气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怀疑,这跟他想象中的藏宝库差距实在太大了。
在来之前,劳衫曾无数次在心中描绘过这个场景:石门打开的瞬间,金光闪闪的珠宝堆积如山,青铜器泛着幽幽的绿锈,瓷器在手电光下反射出温润的光泽,一轴轴古画卷轴整齐地码放在精致的檀木架上,空气中弥漫着檀香和墨香混合的气息……
可现实呢?眼前只有十几只寒酸的小木箱。
劳衫心中的失望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冲垮他强装出来的镇定。然而就在劳衫心生退意的时候,他注意到陈阳的反应完全不同。
陈阳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喉咙不由自主地微微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梗在那里,让他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他的双眼死死盯着那些木箱,瞳孔微微收缩,这是他极度专注时才会出现的神态。
陈阳的大脑在这一刻开始飞速运转,自己后世曾经翻阅过大量关于民国时期古玩流转的档案资料。那些资料里详细记载着,在那个战火纷飞、动荡不安的年代,无数珍贵的古玩字画不得不离开它们原本安稳的收藏室,开始了颠沛流离的命运。
为了在运输途中保护这些价值连城的宝贝,当时的古玩商人和收藏家们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他们故意使用最普通、最不起眼的木箱来装载这些珍品。这些木箱往往选用廉价的松木或杉木制作,表面不做任何装饰,看起来就像是装普通日用品的容器。
箱子内部则会精心铺上柔软的稻草、棉花或者细麻布,用来缓冲震动,防止珍贵的瓷器碰撞破碎,保护脆弱的字画卷轴不被折损。这种“金玉其内,败絮其外”的包装方式,既能有效保护文物,又能在乱世中起到伪装作用,避免引起土匪、乱兵的注意。
陈阳记得在一份档案中看到过,1937 年故宫文物南迁时,用的就是这种朴素的木箱,外表看起来毫不起眼,里面却装着价值连城的国宝。
还有一个案例让陈阳印象深刻:抗战期间,一位苏州的收藏家,为了保护家传的八大山人真迹,还有几件宋代官窑瓷器,将它们装在看起来破旧不堪的木箱里,外面还故意泼上泥浆,伪装成装咸菜的箱子,这才躲过了多次劫难。
眼前这些木箱的特征,与陈阳记忆中那些记载惊人地相似!
木箱的尺寸规格统一,这说明是有计划、有组织地批量制作的;材质虽然普通,但从箱体结构来看,榫卯扣合紧密,做工考究,显然出自专业木匠之手;最关键的是,这些箱子虽然朴素,但保存状况相对良好,没有明显的虫蛀和严重腐烂,说明当年在密封和防潮方面做了特殊处理。
难道说,这十几只看似普通的箱子里面,真的都是韩家当年精心保存下来的古董珍品?
陈阳的心跳开始加速,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中剧烈跳动的声音。如果真是这样,那这间石室的价值将无法估量!
十几箱古董,按照韩家当年的财力和眼光,每一件都绝不会是凡品。
陈阳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他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判断,他的手已经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握着手电筒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
众人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好奇的走进了石室,大严看着眼前的一只只木箱,沉默地走上前,目光在那些木箱间游走片刻,最终选择了一只位于中间位置、看起来保存相对完好的木箱。
这只箱子的表面虽然也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但箱体完整,没有明显的裂缝或变形。
大严从腰间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他深吸一口气,将撬棍的弧形端小心地插入箱盖与箱体之间的缝隙。
动作很轻,很稳,生怕用力过猛损坏箱子里的东西。匕首缓缓探入,大严感受到箱盖下方榫卯结构的阻力,他微微调整角度,然后均匀地、一点一点地施加力量。
“嘎吱——”一声清脆而漫长的声响,在寂静的石室中显得格外刺耳。
那是木材纤维断裂和榫卯分离的声音,带着岁月沉淀的沧桑感。年代久远的箱盖终于缓缓地、一点一点地被撬开了。
就在箱盖抬起的那一刻,陈阳屏住了呼吸。他的整个身体都紧绷着,双眼瞪得大大的,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钱会长也不自觉地往前凑了凑,连一向大大咧咧的孙强都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陈阳、钱会长和孙强几乎是同时围了上去,三束手电光齐刷刷地照向箱内,光柱在空中交汇,在箱子内部形成了一片明亮的光区。
只见箱子里面,果然如陈阳所料,铺满了已经干枯发黄、变得极其脆弱的稻草。
这些稻草显然经历了数十年的时光,早已失去了原本的金黄色泽,变成了一种近乎土褐色的颜色。
轻轻触碰,就有细小的草屑簌簌落下。
大严的动作更加小心了,他用双手轻轻拨开表层的稻草,动作就像在处理易碎的艺术品。每拨开一层,他都会停顿一下,观察下面的情况,确保不会损坏里面可能存在的珍贵物品。
稻草一层一层被拨开,终于,露出了里面的东西。然而,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景象,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并非众人预想中的青花瓷器、翡翠玉器,也不是装裱精美的字画卷轴,更不是什么金银首饰。
箱子里整整齐齐地摞着一层又一层的、土黄色的小纸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