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陈家兴顿觉无地自容,自小他便深知自己的头脑远不及两个弟弟那般聪慧,事实也无情地证明,他的脑筋确实不够灵光。
俗话说得好,有舍才有得,身为主家,若是太过吝啬小气,难免会有人心怀不满,在背地里使坏。
他曾听父亲讲过,建房时万万不可得罪木匠师傅,毕竟大多数木匠都通晓些鲁班之术。
若是惹怒了对方,难保不会心生怨恨,在新房里动手脚,轻者会导致家宅不安,诸事不顺,重者甚至可能危及生命。
因此,待人务必和善,切不可斤斤计较,否则,长此以往,只会让亲朋好友渐行渐远。
“想啥呢!走啊!不是还要去起鱼笼吗?时间可不早了,起完,便早些回码头吧!”
见大哥有些走神,陈家旺抬手在他的肩头轻轻拍了一下。
陈家兴晃了晃脑袋,“小弟,你做得对,虽说咱确实付了工钱,但还是大方些好,如此,大家干活也会更加尽心尽力。”
“老爷,您回来啦?咋样?可有啥意外收获?”
黑娃一觉醒来,发现自家老爷不见了踪影,树下却多了辆牛车,一打听才晓得,原来是大老爷来了,兄弟俩去林子里闲逛了。
见两人回来,黑娃赶忙拎着铁锹迎了上去,将陈家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你家老爷可没那么倒霉,放心吧!好着呢!”
陈家旺一眼便洞悉了黑娃的心思,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嘴角微微上扬,绽放出一抹好看的的笑容。
黑娃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头,“嗯!没事就好,那您同大老爷先聊着,我去干活了。”言罢,便拎着铁锹再次融入了“队伍”之中。
“好,去吧!”陈家旺轻声应道。
“小弟,我可真是羡慕你啊,那黑娃虽是你买回来的下人,可他眼中流露出的关心,却是那般真诚。”
陈家兴望着黑娃离开的背影,满脸艳羡地说道。
“或许,这同我和小溪从未将他们这些人视为真正的下人有关吧!”
陈家旺深知,善待他人便是善待自己,人生在世,大家都不容易,又何必相互为难呢?
说起来,这么久以来,他确实从未呵斥过任何一个人。
就拿之前小溪因为卢大娘未经她允许,擅自做主蒸了锅馒头一事来说,她也只是略加敲打。
事后,他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事做的有些欠妥,便劝说小溪,下次切不可如此行事。
以免伤了人心,毕竟对方也是出于好意,考虑如此周全之人,实在难能可贵。
若是犯了其它错误,稍加警告倒也无妨,可仅仅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训斥,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好在,卢大娘性格开朗,并未因此事心生不满,做事依旧认真负责,家中几口人的喜好,她都一清二楚,每次做出的饭菜,都十分对胃口。
“嗯!我看出来了,听闻有些富贵人家,根本不把下人当人看,时常对他们呼来喝去,稍有不顺心,便招来一顿责骂。
而你和弟妹待下人友善,想必那黑娃这孩子,早已将你视作亲人了。”陈家兴笑着点了点头。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牛车旁,此时的老黄牛,嘴巴依然没有停歇,继续咀嚼着青草,吃得正香。
看到主人归来,还哞哞地叫了两声,仿佛在说:“您回来了,咱们何时下山呢?”
而埋头苦干的村民,看到两人回来,也并未感到意外,这座山头本就是人家买下的,带哥哥四处走走,再正常不过了。
“要我说呀!还是满堂会教孩子,一个比一个有出息。哪像咱的娃,一辈子只能守在这乡下,靠着那几亩薄田勉强糊口。”
“谁说不是呢!同样都是堂堂七尺男儿,人家当东家掌柜,咱却只能勉强度日,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害得我昨晚回家,就将几个没出息的臭小子给骂了一顿。”
“哎!一切皆是命,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我都想通了,只要几个孩子都平平安安的,比啥都强,不然医馆都去不起。”
“那可不,老李头说的对,尽量别攀比,免得气坏了身子,也不想想,自己不也是靠种田为生吗?你都做不到的事情,凭啥要求孩子,俗话说得好,知足常乐。”
“这话我赞成,你们也不想想,人家满堂年轻时可是见过大世面的,如果不是后来遇到劫匪,受了伤,他婆娘担心,这才回村买田,守着妻儿过日子,怕是现在早就飞黄腾达,搬去县城了。
所以,人家的孩子聪明,那也再正常不过的,没听过一句话吗?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这聪明的头脑,肯定也是代代相传。
不信,你们就等着瞧吧!将来人家的孙子,肯定还比村中其他孩子有出息。”
一个两鬓已经生出些许白发的老伯接过话茬,分析得头头是道。
不远处的陈满仓听到这番话,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涌上心头,很不是滋味。
虽然大家只是简单地聊天,但他总觉得在话里话外都在暗讽自己,没本事,生的孩子也没出息。
反观被他们赶出家门的弟弟,却凭借自己的本事,在村中买田建房。
从当初的房屋一间,地无一垄,变成村中为数不多的富裕人家。
几个孩子长大之后也孝顺有加,在小儿子的帮助下,其他两兄弟也纷纷搬出村,在码头开起了铺子。
越想越觉得事情确实如此,羞愧得无地自容,将头埋得如同鸵鸟一般,假装没有听到大家的话语。
陈文生脸上倒是风平浪静,毕竟大家说得也是实话,二叔家的孩子确实比他们兄弟有出息。
看到那个曾经扬言要与他恩断义绝的父亲,此时,恨不得将头深深地埋进双腿之间,忍不住嗤笑出声。
但因声音不大,并无人注意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后悔已经无济于事,他们之间的父子情分,在夫妻俩将他们一家三口扫地出门之际,就已灰飞烟灭。
注定往后只能形同陌路,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
陈文生若是早知道他也会来堂弟家做事,自己打死都不会来,他现在只想离夫妻俩远远的。
还好,再坚持几个月,待屋后的庄稼收割完,就可以去镇上寻一处小院,搬过去。
从此远离这个让他爱恨交织的村子,远离那对偏心的父母,安安静静地去过属于自己的小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