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数繁琐的事务里捱到中午。
吃了五份早餐的洛鲸贝，食物已经从胃里堆积到嗓子眼儿。
他歪在休息室的椅子上，撑得难以动弹。
“洛哥，不去睡会儿？”
昨晚值一线夜班的住院医师小林走进休息室，一眼就看到呆若木桩的住院总。
男人两个眼睛空洞洞的，仿佛被镶嵌在座椅窝里的人体模型。
“想回趟家。”洛鲸贝怔怔回应。
做了一年的住院总医师，日日都是二十四小时待命，哪里有活儿把他往哪里搬。
而他自己也懒得奔波，能在医院凑合就凑合。
因此，回家的日子，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大概就是因为在医院憋得太久，整个人才似乎一反常态，思维都有点混乱了。
洛鲸贝想着，他还是应该离开医院回趟家，在周围逛一逛，换换脑子。
“洛哥，再过几天，卸任住院总，你的作息就能正常些了。”小林拎出塑料袋里刚从职工食堂买的盒饭，急吼吼狼吞虎咽。
洛鲸贝：“也许... ...”
话刚开了个头，就被打断了。
“还不是要值夜班，还不是要加班手术，正常个屁！”和洛鲸贝同为高年资主治医师的古庄刚溜进休息室，立刻插进了闲聊。
古庄是上任住院总医师，深谙这个职位其中的辛苦。
洛鲸贝掀开眼皮，懒洋洋道：“卸任了还是好一点。住院总，真要命！”
好在获得的经验值也是成倍倍倍加速，也不枉这一番突破生理极限的玩命付出。
古庄憨笑两声，打眼瞧见洛鲸贝面前一片狼藉。
对比着小林几乎将头埋进去的孤寡泡沫盒。
男人不由得嗟叹：“老洛，你还真是不差钱的主儿啊！一顿午饭吃这么多花样！”
他走近盯着各式各样的包装盒、外卖碗，“好几家店买的吧？真骚！”
“都是早餐！”洛鲸贝没好气，“还有两份是小林的，也被我吃了！”
小林这才注意到，洛哥面前堆积成山的盒盒碗碗罐罐。
果然是吃了一顿——大餐。
“啊？不是我让人买的吧？”他让实习生买的早餐简单无比，洛哥面前哪有几个包装能对上。
“怎么还有我的？谁送的？你咋不和我说？”小林继续耿直发问，早知道就不去买这难吃的食堂快餐了。
“18床，你看看手机。”洛鲸贝睨他一眼，悠闲回应。
小林掏出手机，果然有洛哥的未接来电。
洛哥打来的时候铃声响了吗？
鬼知道他怎么会没听见？
洛鲸贝继续粉饰，“你不接电话，我以为你走了，我不吃掉，不都浪费了。”
“啊？”小伙嘴里的盒饭顿时不香了，“可惜啊，太可惜了！”
小林并不待见洛哥如此拙劣的诡辞，但也无计，只好咽下口中粗羹，顾自遗憾。
古庄在旁竖耳听着，忍不住戏谑，“又惹桃花啊！老洛。”他嘻嘻笑着，羡慕嫉妒恨，“咱爷们儿也是兢兢业业治病救人，咋没人给我送过早餐？”
小林歪着脑袋，“古哥，你咋知道是桃花？18床是男的呀！”他先是糊涂一瞬，紧接着眼珠子一骨碌，霎时开窍，“诶？不对，18床那个女朋友，可是真漂亮。”
小伙正经燃起亢奋了，“洛哥，是他女——”
“狗屁——滚蛋啊——”洛鲸贝在笑骂中打断小林的推测，而后懒洋洋起身，“我走了。”
他说着，已经向着门口迈开一双长腿。
“对了，洛哥，说到18床，他的术前检查，我让运送从急诊取回来了。”
洛鲸贝下意识回头，等着小林的下文，他能突然提及，想来必有妖蛾。
“你猜怎么着？”小林眯眯眼，肌肉束在脸上摇滚。
洛鲸贝停下来，欣赏着小林一脸的好戏。
“梅毒阳性。”他揭晓得毫无波澜。
这边，洛鲸贝却猝然皱紧了眉头，喉头梗塞了一注口水。
小林又闷了一大口饭，支支吾吾地还在说：“不知道他那个漂亮女友会不会也——”
口水迷路，进了气管，收缩痉挛下，洛鲸贝剧烈猛咳，差点背过气去。
“洛哥，你没事儿吧？”小林吊着半嘴饭，惊讶地盯向憋成猴屁股脸的附一院草、医院之光——鲸贝大佬。
“老洛，你又要出什么惊人之语啊，被口水呛成这样！”古庄吊儿郎当地阴阳怪气。
没有人担心他会不会呛死过去。
反正，即使他撅过去了，他们可以立即切插电按，一股脑儿上全抢救措施，绝不会落人话柄。
舒缓了好几分钟，洛鲸贝才渐渐复原。
“你昨晚手术被针扎了？”古庄继续没好话，“放心吧，没那么容易被传染的。”
“滚！”洛鲸贝将手中沾满口水的纸巾揉成团，狠狠扔向古庄。
古庄灵活避开，这时候，大部队涌进休息室，正式开启每日的医护吹水午餐会。
洛鲸贝善择时，趁乱溜了出去。
回到医生办公室，他翻出江晨夜的病历，刚打开，就看到还未整理过横七竖八夹在病历首页的一叠检查单。
凭着一目十行的眼速，他瞬间发现了目标。
梅毒三项，结果全阳。
他又看了看其他检查结果，然后阖上病历，愣怔在办公椅上，闷闷不乐。
他不想回家了，回家也没用。
两只手插进白大衣口袋，洛鲸贝晃晃悠悠地，出了办公室的大门。
待他再一抬头，发现自己竟然已经鬼使神差地踱到了18床的病房门口。
此时，房门半开，岳栖正在收拾移动餐桌上的凌乱餐盒，她擦干净桌子，提着装满垃圾的袋子向门口走时，看到了他。
“洛医生，有事吗？”
江晨夜顺着岳栖的询问，也探头望向门口。
大中午的，洛医生又来干什么？
他咋那么烦他呢！
“哦，没事，我就是问下，尿管拔了吧？”有岳栖在，洛鲸贝勒紧喉咙，免得蹦出原本只想对江晨夜说的事情。
“上午已经拔了。”岳栖认真回答。
“哦，行。”洛鲸贝探出一根食指挠了挠头，“刚才复查KUb，管子位置没问题，下午可以出院了。”
岳栖水盈盈的眸子亮亮一瞬，“哇，这么快！”
“太好了，谢谢洛医生。”
女孩欣然点头的时候，头发丝儿也跟着在欢快地舞动。
然而，洛鲸贝笑不出来。
“具体等林医生安排吧。”
岳栖还是笑盈盈地，“好的，知道了。”
疲软的声带震出一个嗯后，洛鲸贝正要转身离开，岳栖又叫住了他。
“洛医生，你还不休息啊？”
——
【小剧场】
小林：洛哥，你打我电话，响了几声挂的？
洛鲸贝：不记得了。
小林：我耳朵很灵的，怎么会没听到电话响呢！
洛鲸贝：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