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心头微颤，“没忙完呢。”语气却犹如尖锐的冰凌。
“我有事要马上出去一下，大约几个小时后再回来帮他办手续，可以吗？”
洛医生突然说能出院了，岳栖担心不能及时腾出床位，所以想着提前报备一下。
洛鲸贝愈发沮丧，原来前一句并不是关心他，只是过渡用的寒暄。
江晨夜难道什么事都要她操心、要她来办？
他现在的状况明明可以自理所有的事。
但是，这重要吗？
和他一个主刀医生又有什么关系？
“哦，好。”洛鲸贝终是用两个字打发了。
岳栖料想，这样没日没夜连轴转，不知疲倦的洛医生终于也感到累了吧，像是油用尽了，整个人没精打采的。
洛鲸贝紧了紧神色，没再多逗留，一路赶着，拐回了休息室。
“小林，你下午就给18床办出院吧，后续的事儿给他叮嘱好。”他已捋顺思路，决定将这个病人的所有事全权交给小林做。
“明天出不行吗？”小林噘着嘴，洛哥也不心疼心疼他，他快累死了。
“少废话，给他办。”“遵命，大佬。”
洛鲸贝，他是学霸，他是杰出人才，他是工作狂。
再喊累他也不会共情，即使请示二线，也不会对他的决定有异议。
所以，小林决定省省力，先在值班室拱着屁股睡一觉，下午起床办就是了。
洛鲸贝穿过人群，凑近小林，压低声音，“梅毒的事儿，让他去皮肤科治，你交代病情的时候，注意保护病人隐私。”
这还用说，他又不是第一天当医生，洛哥今天怎么神经兮兮的。
从休息室出来，洛鲸贝信步而行，竟又魔怔地返回了病区南走廊。
漫无目的的走动中，正好撞见岳栖离开的背影。
忽然之间，神经元点火，大脑燃烧。
洛鲸贝骤然间改变了主意。
他毫不犹豫地，再次向着18床的病房走去。
既然恰逢江晨夜独处，他决定帮小林医生减轻些负担。
和病人交代病情的事，就由他亲自来做吧！
洛鲸贝推开房门直奔床边，迎着并不和善的目光，直截了当将检查结果告知患者。
一时间，江晨夜表情大作，看起来仿佛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上一秒还摆着臭脸，暗暗咒骂洛医生搅了他的午休，后一秒就做起了小伏低。
“洛医生，这，这是怎么得的？”
“主要是性传播，另外还有血液传播。”
“那，那我没献过血，也没输过血，那，那是性伴侣传给我的？”
江晨夜实在不想在洛医生面前怂成这样，但他控制不住。
“在外面玩过？”洛鲸贝神色自若。
“没有，没有，医生，我没有乱搞过，从来没有过。”江晨夜忙不迭否认，他要脸，尤其是在这个洛大医生面前。
“说实话，不说实话，我给的建议也有差异。”见得多了，对一些不老实的病人，洛鲸贝很擅长用这番话术。
“真的，我一月前入职体检都没问题，我们体检项目很全，都有这些的。”
江晨夜空咽了一口唾液，“我最近就和我——”他又顿了顿，才继续说，“女朋友，发生过关系，这，这应该就是她传给我的。”
“... ...不过，她也不是乱来的人——”江晨夜的脑网缠作一团，话赶着话，“只是，她好像和她前男友还藕断丝连，所以，估计，估计是她前男友传给她的，才，才又传给我。”
他期期艾艾地探究了一遍病因，然后将脑袋垂得很低，深深埋进颈前，终于没了声音。
洛鲸贝看不到江晨夜的面孔，不知是怨愤、懊恼、伤心委屈，还是别的他暂时想不到的情绪。
他只看到他的胸廓由于爆发激动而持续在剧烈起伏。
洛鲸贝任职泌尿外科多年，阅男无数，基本不会看走眼。
江晨夜说的，至少有九分真。
洛鲸贝重重呼出沉气，瞳孔萧瑟一缩。
男医生幽深的眼底聚满了寒光，“那你要和她说一下，也要查，以便于尽早治疗。”
江晨夜匆匆抬起头，视线攀上原本很嫌弃的那张脸。
悻悻吞吐道：“知道了，医生，你先别和岳栖讲，就是，就是刚刚照顾我的女孩，我——女朋友。”他心虚。
这是真正的女朋友，刚刚说的那个“女朋友”，纯粹是为了掩饰，临时瞎安的名分。
“... ...”洛鲸贝皱眉。
他从江晨夜的眼神里似是读到了一种此时出现不太合理的情愫——祈求。
真是想不通。
洛医生不答腔。
江晨夜为达目的，还得继续编。
“她才接受我的先天不足，我现在，现在很乱，这件事，我想缓一缓，再和她说。”
其实，至今为止，岳栖都还没有提起过他只有一颗肾的事。
江晨夜知道自己实在是不地道，甚至有点混蛋。
他良心有点痛。
欺瞒的外衣有了一丝真情点缀，变得很合体。
原来如此。
洛鲸贝信了他，也能理解他。
重要的是，所有这些，都与他这个主刀医生无关。
他只需要做好本职工作。
“两点啊，好好记一下，一、注意复查肾功能，过两到四周再回来手术处理结石；二、梅毒的事，去皮肤科继续诊治。”
“林医生给你办出院的时候，相关事宜也会在出院小结上写清楚。”
江晨夜耐心听着医嘱，怔怔点头，也不言语，仿佛醒着入了梦魇，神色一言难尽。
洛鲸贝目光深沉，幽邃扫过床上的人形“木头桩”，退出病房。
爱怨情愁，理性难以诠释。
洛鲸贝形容颓萎地撤回值班室。
还是卧倒补觉纯粹，最适合此刻情志失调、头胀皮麻的他。
*
下午四点，岳栖火急火燎奔回医院。
一大早导师有事召唤，她赶着回学校完成布置的任务，刚完成，还来不及歇口气。
炙热的盛夏，午后的太阳依然活跃毒辣，她出了一身的汗，脸颊被晒得绯红。
好巧不巧，刚进病区门口，就遇见了洛医生。
他换了便装，但她总能一下子就认出他。
“洛医生。”岳栖的声音还是带点沙哑，不过已经能听出来底色的清甜。
“我回来了，来得及办手续哈？”一张花瓣粉唇弯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