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洛鲸贝也意识到两人对话的内容似乎越走越偏。
停顿凌乱了好一会儿，依然无解。
洛鲸贝摆正身体，强行潇洒道：“行了，我知道你的心意了。”他作势挥了一下手，“走吧，我送你回去。”
岳栖木木地，眨着眼睫，想着要不要反驳点什么。
然而，她小脸苦着，挖空心思也还是想不到要如何辩解。
正纠结犯愁迈不开腿时，手上拎着的手机欢快地唱了起来。
岳栖赶紧抬起手，接通来电。
“姐。”
“你在哪呢？”
“我，刚到校门口。”
“那正好，我也到了，你在校门口等我。”
“啊？哦，好。”
挂了电话，听到姐姐要来，岳栖的情绪顷刻间舒缓了不少。
纤嫩的手指掖了下散落的碎发，她抬头对上洛鲸贝，从容道：“我姐姐来了，你不用送我了。”
夜色静谧，对面的声音又大，洛鲸贝已经听到了从话筒里传出的一些漏音。
男人唇角勾起，缓缓露出他那经典孩子气式的纯真笑容，“好，我知道了。”他声线柔和，又对她说，“我在车上等，你们见面了，我就回去。”
起步前，洛鲸贝顿了下，而后，他有意识地伸出修长紧实的手臂，探到女孩头顶。
不等岳栖意识到要闪躲，男人带着温度的掌心已经温柔抚上了她鬓边的发丝。
洛鲸贝真挚的笑容撩人，摸着她的触感真实。
酥酥软软、宠溺流淌。
岳栖一时愣怔呆掉。
迷蒙的一双水瞳，却清清楚楚映着男人好看的样子。
岳栖觉察到自己仿佛已经深深溺到了这份温柔乡里。
她不由自主生出了贪恋。
岳止挂断第一通电话后，怎么也不放心，在家里徘徊了一阵子，还是决定去学校等岳栖。
司机将她放在校门口，她恰好看到洛鲸贝送岳栖回来的一幕。
岳止很有耐心，候着窥了很久。
最后，她看到了那个无限旖旎的摸头杀。
妹妹似是沉浸了许久。
直到那个男人不舍地放下了手臂，她才有了细微的动作。
岳止站在远处，呼叫岳栖。
岳栖循声望去，回头向着车里的男人摆了下手，才匆匆奔向姐姐。
洛鲸贝坐在车里，视线追着岳栖，她已经和从远处走近的女人会合好一阵子了，他的眸子仍然舍不得收回。
岳栖挽着姐姐的臂弯，向着校园里走。
经过校门时，她装作不经意地回首望了一眼。
那辆熟悉的大盒子车仍然停在原位，连车灯都没亮起。
洛鲸贝大约还在望着她。
岳栖想着，一股暖流不由得在身体里潺湲。
她转回头，嫣然而笑。
同一时刻，校门外的另一边暗处。
还有一双阴鸷的眼睛，也在望着岳栖。
这双眼睛，逗留多时。
它将男女医生的车旁暧昧，从头到尾看得一清二楚。
*
见面半分钟不到，急性子岳止已经直捣主题。
岳栖自知瞒不过，和岳止讲了个大概。
大概就是上级医生和她两个人的日常互动。
她没有说洛鲸贝的表白，当然更不可能讲他们曾经的亲密接触。
岳栖不想姐姐多心。
她真的什么都还没想好呢，若是姐姐这时候插进来，只会影响她的判断。
听完岳栖不咸不淡纯纯的客观情节描述，岳止也不废话，直白问：“你对他有感觉吗？喜欢吗？”
岳栖不作声，胳膊紧紧缠住姐姐，只顾低头走路。
岳止暗自点头，心里有了数。
接下来，她自然而然又问出了一大堆匹配相亲对象时的常规问题。
可惜，岳栖一个也没答上来。
有些，她是不肯定，所以不想说；而有些，她却是真的说不上来。
仔细想想，和洛鲸贝认识了差不多有四个月，共事也将近两个月。
虽然几乎日日都见，大部分时间都在相处、互动，但是，她好像又的确没那么了解这个男人。
尤其是他的私生活。
岳栖发现，关于这点，她几乎没有一件是完完全全确定的。
岳止什么事都惯纵着妹妹，唯有谈恋爱这件事，她绝难让步。
岳栖这个样子，岳止真是头疼得要命，“栖栖，你心仪一个男生，和他走得这么近，怎么还什么都不确定啊？”
岳栖目光虚浮，嘴硬道：“没有心仪，我也没想和他怎样，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岳止睖她一眼，愁得咬牙。
心底已经默默开始了自己的盘算。
和姐姐在校园里逛了几圈，说了说体己话，半个小时后，姐夫曲维从饭局赶来校园接上岳止，又一起把岳栖送回了宿舍。
姐姐姐夫走后，岳栖钻进洗手间洗澡时，才想起来忘记和洛鲸贝说蹇谞的事了。
她思量了一会儿，想着今天洛鲸贝挺高兴的，说出来反倒容易破坏心情，算了，没讲也挺好。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以后若有机会再说吧。
*
新的一周，也是岳栖在泌尿外科的最后一周。
轮转的最后一天，洛鲸贝替刘主任出一日门诊。
岳栖请示洛鲸贝想跟着出诊，被爽快应允。
在泌尿外科轮转实习，八周的时间，像是一晃而过。
刚进科那天的情景，岳栖尚且历历在目。
一转眼，她就要出科了。
就要离开这个非常称职的优秀带教——洛鲸贝，洛医生了。
将近两个月的日子里。
不变的事情很多，然而，变化的事情更多。
比如，她和洛鲸贝的关系，就没有变，还是上下级医生的关系。
但是，洛鲸贝对她的态度，却变化巨大。
曾经，他恼她恼得要死。
好在经历了那么多是是非非，她咬着牙，还是坚持了下来。
然后，她竟然等到了他的表白。
再然后，她纠结茫然地拒绝了他。
不过，这个男人，确实如他自己所诺。
不退缩，也不气馁。
他开始明目张胆地粘她、撩她，处处照顾她、讨好她。
洛鲸贝摆明了要让所有人知道。
他在追求她，势在必得，谁也别想和他抢。
岳栖不知道在洛鲸贝不要脸的攻势下，自己那本就不太坚固的阵地究竟还能驻守多久？
她确实在犹豫动摇，但她又真的心里没底。
毕竟，他曾经糟践了她的真情，是个十足变态的混蛋。
在岳栖心里，那一晚就像始终也过不去的一道深壑，但凡想起来，就觉得心塞无法缓解。
由粗渐细，然而却无法消失的裂痕，总能令她对洛鲸贝的情意不由自主地产生怀疑。
泌尿外科门诊诊室，岳栖正坐在洛鲸贝的侧后方，跟着他出门诊。
一道羞怯的声音由头顶落下，将她从神游中拉回。
“医生，你能帮我取一下精液吗？”
一个二十出头的男生，遮遮掩掩走进诊室，坐下后支支吾吾半天终于开了口，随后递上来一张检查单。
岳栖拿眼瞧过去，是古医生上午开出的精液检查单。
她默默坐在一旁，悉心聆听。
洛鲸贝看过检查单，抬眼问：“你这不是已经看过了？”
男生又递过来一张彩超报告单，检查部位是精索和阴囊，结果提示：左侧精索静脉曲张（重度）。
洛鲸贝看完报告单，和蔼问病人，“你是怎么不舒服？”
“我下面——”男生吞吐了一会儿，为难的目光快速扫过女医生，咬字逐渐变得模模糊糊，“就是蛋蛋的部位——”
男生又瞥了一眼岳栖，发现女医生并没有注意他，才又继续道，“总是胀胀的。”
“古医生上午已经给你看过了？”洛鲸贝重复问了一遍。
男生点点头，抬手推了下桌面上那张精液检查单，“这就是医生开的，可是——”
洛鲸贝等了一会儿，对面却低下头不再出声。
他只好拿起单子，尝试询问，“精液检查是为了评估有没有患弱精症，是一项常规检查，你不想做？”
男生轻轻摇了摇头，“不是——”
过了几秒，他抬眼时，禁不住皱起了眉头，“上午的医生让我去洗手间自己取。”
洛鲸贝耐心望着他，等后续。
面对泌尿外科的病患，很多时候，医生接诊都需要三部曲：静候、安抚、解嘲。
男生收紧了身体，同时用力扭曲了面肌，似乎即将要说出一件天大的难事。
医生仍旧在安静地等待。
胸口起起伏伏，又嗫嚅了半天，男生终于一鼓作气，将情由说了出来。
“洗手间的环境太糟了，我试了，但是我取不出来。”
一口气说完，他立刻将上下嘴唇狠狠抿在一起，赧色瞬间爬满全脸。
“呃——”
洛鲸贝忽然有些后悔答应岳栖跟着出门诊，这下，他说话还得斟酌遣词。
他现在已经摆明了对她的意图，而岳栖也知道了他对她的意图。
因此，真的很难像之前一样，工作的时候，可以百无禁忌。
洛鲸贝垂眸忖了须臾，推敲了一下话术，才稳重开口：“是，我们这里确实条件有限，所以，还得你自己想办法克服一些。”
公立医院大多没有因这类“取精”需求设立单独的房间供患者使用。
以前，科室里倒也提出过计划，但筹备到一半，便被其他需求给挤掉了，后续就一直搁置。
男生闻言，躁得连鼻翼都抽起了筋，“医生，不是我为难你——”他的喉咙里喘出粗气，“我真的没法克服，你们医生有没有什么办法帮我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