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质栈道浸在咸湿的空气中,检票口挂着褪色的贝壳风铃,海风一撩便叮咚作响,像催促旅人快些踏入这汹涌的迷阵。
向导给苏舜一行人递来草编遮阳帽,帽檐别着朵干枯的红树花,这是穿越潮汐森林的通行证。
苏舜率先踏上船,伸手给黄渺渺:“来,上船。”黄渺渺没想太多,把手交给苏舜,宽大的手掌十分温暖,黄渺渺借着力稳稳踩上船板。
小橙紧跟其后,然后笑着伸手给星星:“may i?”仿佛邀请舞伴跳舞一样优雅,星星当然开心配合着,优雅地把自己的手递过去,然后优雅地落到了船上。
陈稚莀有点跃跃欲试,紧忙着自己先要上船,结果可能因为不太适应船的感觉,这与陆地不同的不安定感使得他摇摇晃晃的,差点摔倒,倒是幽离眼明手快扯住了陈稚莀的衣袖,稳住了陈稚莀,陈稚莀松了一口气,幽离确认陈稚莀站稳之后,利落地跨上了船。最后是夏知秋也轻快地上船了。
电动船悄然滑入水道。船底整块玻璃澄澈如冻住的浪,俯身便能看见弹涂鱼开早会,泥滩上十几条拇指长的“小丑鱼”支着胸鳍蹦跳,腮帮鼓成粉红气球,“啵啵”吐着泡泡,仿佛在泥地上写诗。
蓝紫色雄蟹举着大螯随潮水进退,螯尖沾着阳光,像举着迷你荧光棒给划船的游客打call。
船过三岔口,气根编织的天然拱门垂落水面。得低头避让时,忽见一截气根上黏着团透明胶质物——向导用手电筒照亮:“蛙卵水晶粽!里面小黑点是小蝌蚪在跳踢踏舞呢!”
循声,众人便将注意力集中在小蝌蚪跳舞的生动剧场,看得十分认真。
阳光劈开树冠,把气根投影成满地狂草。
灰白色气根如巨兽遗骸斜插水中,船从“肋骨”间穿过,惊起银灰色小鱼群,鳞片在幽绿水里炸开一蓬碎钻。
秋茄的红褐色须根垂成帘幕,撩开时众人沾了满手海盐味。某根“胡须”上突然簌簌滚落泥粒,原是寄居蟹正偷啃附生的藻类,背壳粘着片粉色贝壳当头盔。
船速放慢,向导指向某处盘根错节的‘树根王座’:“上周有白鹭在这儿孵出三只崽,现在巢里还剩半片蛋壳,像打翻的月光酸奶杯。”
渐渐地,潮水抽身离去,露出闪着银斑的黑色泥滩。
泥滩剧场上,精彩轮番上演。
弹涂鱼雄鱼突然竖起背鳍,扭着荧光绿尾巴跳求偶舞,泥水溅到玻璃船底,炸成星形水花。
沙蟹家族正用螯足垒微型城堡,门口插着海藻旗,可惜刚建好就被路过跳跳鱼一尾巴扫塌。
船泊浅滩,向导递来放大镜:“快看泥缝!这坨亮晶晶的黏液是海蚯蚓的‘水晶宫’,里面藏着刚蜕的壳,薄得像糯米纸。”
欢乐的时光飞逝,回程水道换了剧本。
上千只白鹭突然从树冠腾空,翅膀拍打声如潮汐轰鸣。它们掠过船顶时投下流动的影,仿佛有人朝天空泼了罐牛奶。
船桨搅动处泛起幽蓝光晕,原是夜光藻被惊醒,拖着彗星似的尾巴游弋。向导笑着舀一捧水:“快许愿!这是红树林的星星碎片。”
终点终于缓缓到来,码头木桩上绑着漂流瓶。抽开瓶塞,倒出一堆红树胚轴——形似绿色长矛的胎生苗。
“挑一棵顺眼的,插进退潮带的淤泥里。”向导眨眨眼,“等十年后再来,它会长成新的迷宫引路人。”
海风掠过,众人手里的胚轴微微颤动,仿佛握着一支正在发芽的潮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