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栋边听边点头,目光扫过一个个工位,观察着工人们手边的物料盒和操作流程。就在这时,王科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指着前方不远处一个工位,语气带着几分自豪地介绍道:
“哎,刘科长,您看那边那位女同志!那是我们车间的老师傅,梁拉娣梁师傅! 技术可是这个!” 他翘起大拇指,“特别是仰焊、立焊这些有难度的活儿,干得又快又好!厂里的急件、难件,很多都交给她!”
“梁拉娣?” 刘国栋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微微一动!虽然他已经早就做好了跟梁拉娣今天碰面的打算,但居然这么巧来到了对方车间,这还是让刘国栋有些意外的, 他脸上不动声色,目光却顺势聚焦到了王科长所指的那个工位上。
只见梁拉娣正戴着一顶旧工作帽,帽檐下露出几缕汗湿的头发,脸上戴着大大的防护面罩,看不清面容。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袖口和胸前难免有些焊花烫出的小洞和污渍。此刻,她正半蹲着,手持焊枪,对着一块立起来的钢板进行立焊作业。
身体稳如磐石,持焊枪的手臂异常平稳,焊枪移动匀速而精准,湛蓝色的电弧光在她手下稳定地燃烧,发出均匀的“滋滋”声,焊道均匀美观,焊渣自动脱落,显示出极其娴熟的技术。
刘国栋虽然不懂焊接技术,但也能从那份沉稳和专注中,感受到这位梁拉娣的不一般。这和他昨天在婚宴上看到的那个泼辣、利落、甚至有些悍勇的新娘子形象,倒是十分符合刘国栋对对方的印象。
王科长见刘国栋似乎对梁拉娣挺感兴趣,便笑着继续介绍,声音稍微提高了一些,以便压过焊机的声音:“梁师傅可是我们厂的骨干!对了,刘科长,说起来巧了,梁师傅昨天刚结婚! 听说……爱人是你们轧钢厂食堂的大师傅呢!这可真是缘分啊!”
他这话一说,等于是把话题引到了刘国栋和梁拉娣的关系上。
刘国栋这时才仿佛刚刚知情一般,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喜悦,顺着王科长的话笑道:
“哦?!是吗?哎呀!你看我这记性!我想起来了!何雨柱何师傅! 对对对!是我们食堂的柱子!昨天我还去喝了他们的喜酒呢!没想到梁师傅就是……哎呦!这可真是太巧了!没想到今天来学习,还能碰到新娘子!”
他的表情自然,语气真诚,完全看不出是早有预料。
这时,梁拉娣刚好完成一道焊缝,熄灭了焊枪,掀起了防护面罩。她脸上带着劳作后的红晕和细密的汗珠,额前的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她听到旁边的说话声,尤其是听到“轧钢厂”、“何雨柱”这些字眼,便转过头来看向王科长和刘国栋。
王科长趁机招手叫她:“梁师傅!来来来!快过来一下!”
梁拉娣放下焊枪和面罩,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些许疑惑,但更多的是工作中的专注还未完全褪去:“王科长,您找我?”
王科长笑着指了指身边的刘国栋:“梁师傅,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轧钢厂采购科的刘国栋刘科长! 今天来咱们厂交流学习。刘科长听说你刚和何师傅结婚,特意过来问候一声!”
梁拉娣一听,目光转向刘国栋,脸上瞬间露出了恍然和热情的笑容,那笑容冲淡了刚才工作时的严肃,显得爽朗而真诚:
“哎呀!是刘科长啊! 昨天真是太谢谢您和娄姐了!还送了那么重的礼!快屋里坐会儿?” 她说着,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杂乱的工作环境,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道:“就是这儿有点乱,也没个坐的地方……”
刘国栋连忙摆手,笑容和煦:“梁师傅太客气了!我们就是随便转转,不打扰你工作!昨天匆匆忙忙的,也没顾上多说几句话。今天正好碰上,真是缘分!” 他打量了一下梁拉娣,语气带着由衷的赞许:“梁师傅这手艺,真是名不虚传啊!王科长刚才可没少夸你! 柱子能娶到你,真是他的福气!”
梁拉娣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自豪,她爽朗地笑道:“刘科长您过奖了!我就是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柱子……柱子他人才好呢!” 提到何雨柱,她脸上闪过一丝笑容。
王科长在一旁看着两人寒暄,插话道:“刘科长,您看,这可不是巧了嘛!咱们两厂这关系,越来越紧密了!”
刘国栋点头笑道:“是啊!王科长说得对!梁师傅,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在厂里有什么需要,或者柱子那边有什么事儿,尽管说话!”
刘国栋这句话算是给足了何雨柱的面子要知道他是可是来参观学习的,这么跟梁拉娣说话明显就是。在王科长面前传话。
“哎!谢谢刘科长!” 梁拉娣感激地应道。
又简单聊了几句家常,主要是刘国栋问候了一下四个孩子是否习惯新环境,梁拉娣表示感谢。
就在王科长和刘国栋与梁拉娣寒暄完毕,转身准备离开焊接车间的时候,异变陡生!
车间角落里,心神不宁、满脑子都是自己被清退回农村的悲惨画面和对梁拉娣莫名怨气的崔大可,正心不在焉地搬动一摞沉重的钢制毛坯件。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没注意脚下和手上的平衡。再加上刘国栋跟梁拉娣有说有笑的场景,崔大可就觉得这女人根本不是像表面上看着这么简单,就在他想着“凭什么她梁拉娣就不能帮他在城里扎根。”的当口,手上猛地一滑!
“哎呦——!!!”
一声凄厉的、撕心裂肺的惨叫骤然响起,压过了车间的机器轰鸣!只见崔大可整个人猛地蜷缩起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那摞沉重的钢件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左脚脚面上!他抱着脚,单腿蹦跳了几下,随即支撑不住,“噗通”一声瘫倒在地,痛得浑身抽搐,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车间瞬间安静了一秒,随即哗然!所有工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惊愕地望向声音来源。
“怎么回事?!”
“哎呀!是崔大可!东西砸脚上了!”
“快去看看!”
离得近的几个工人立刻围了上去。
王科长脸色一变,作为后勤科长,车间安全也是他职责的一部分。他反应极快,立刻高声喊道:“都别慌!散开点!给他点空气! 来几个人!搭把手!赶紧抬医务室!”
他一边指挥,一边下意识地就要弯腰去扶崔大可。
然而,有人比他动作更快!
就在王科长话音未落的瞬间,站在他身旁的刘国栋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他拨开围观的工人,蹲下身,目光锐利地快速扫视了一下崔大可的情况和散落在地上的钢件,眉头紧紧锁起,脸色变得异常严肃。他没有丝毫犹豫,沉声对旁边几个有些不知所措的工人说道:
“别乱动他!小心二次伤害! 来,听我指挥!你托住他肩膀,你扶住他腰,我来抬他的腿和受伤的脚! 动作一定要稳!平抬起来!”
刘国栋的声音沉稳、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瞬间镇住了有些混乱的场面。那几个工人下意识地听从了他的指挥。
王科长这时也凑了过来,看到刘国栋竟然亲自动手,吓了一跳,连忙劝阻:“哎呦!刘科长!这……这怎么行!这粗活哪能让您动手!我们来!我们来就行!” 他生怕这位其他单位来的领导沾手这种麻烦事,万一出点岔子不好交代。
刘国栋却头也没抬,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崔大可受伤的脚,一边用双臂稳稳地托住他的小腿和膝弯,语气坚决而简短:“救人要紧!别讲究这些!王科长,麻烦您前面带路,医务室怎么走?”
他手臂肌肉绷紧,腰腹发力,竟然没怎么费力就将身材不算矮小的崔大可连同托着肩膀和腰的工人一起平稳地抬离了地面。
王科长也没想到刘国栋的力气居然这么大,只是因为刘国栋常年搞采购,有时也需要搬运样品或紧急物资,力气远比看起来要大。
王科长见刘国栋态度坚决,动作专业,也不好再阻拦,心里却暗暗佩服:这位刘科长,关键时刻真能顶上去,一点架子都没有! 他赶紧应道:“哎!好好!跟我来!医务室就在前面办公楼一楼!” 说着,他在前面小跑着引路,一边跑一边忍不住回头焦急地碎碎念:“这个崔大可!怎么搞的!毛手毛脚的!这么不小心!眼看快考核了,出这档子事儿!唉!”
刘国栋全程抿着嘴,神情专注,托着崔大可的步伐稳健而迅速,额头上没有一滴汗流下来,呼吸丝毫不乱。仿佛崔大可就跟空气似的,这也让刘国栋全部注意力都在保持担抬的平稳上,避免给崔大哥造成更多痛苦。
而被抬着的崔大可,此刻早已疼得魂飞魄散,脑子里一片空白。脚上传来的剧痛让他几乎晕厥,他只感觉天旋地转,身体像腾云驾雾般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移动,耳边是王科长的埋怨声和工人们杂乱的脚步声,以及托着他那只伤脚的、异常稳定有力的手臂传来的支撑感。他根本不知道是谁在抬他,只觉得这人力气大得惊人。
一行人急匆匆地穿过厂区,引得路上其他工人纷纷侧目。王科长气喘吁吁地推开医务室的门,人未到声先至:“丁医生!丁医生!快!紧急情况!有工人脚被砸了!”
医务室里,丁秋楠正准备整理下午的病历,听到这急促的喊声和杂乱的脚步声,立刻站了起来。当她看到一群人抬着个痛苦呻吟的工人涌进来时,秀眉微蹙,但眼神瞬间恢复了职业性的冷静和专注。
“怎么回事?伤到哪里了?” 她快步迎上来,声音清晰而冷静,指挥着众人:“轻轻放下,平放在诊疗床上!小心他的脚!”
工人们七手八脚地将崔大可放下。这时,丁秋楠才注意到,主要抬着伤者下肢、动作极其稳健的,竟然是一位穿着讲究中山装、气质不凡的陌生年轻男子,他额角带着细汗,神情严肃,正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崔大可伤腿的位置。
王科长连忙喘着气解释:“丁医生,这是轧钢厂的刘科长!刚才多亏了刘科长帮忙!是焊接车间的崔大可,搬钢件的时候不小心滑手,砸到脚了!”
丁秋楠闻言,不由得多看了刘国栋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和赞许。她见过太多遇到事故就慌乱无措、七嘴八舌说不清情况的人,像这位刘科长如此沉着、并且肯亲自上手帮忙的领导,确实少见。
刘国栋见崔大可已经被安置好,便直起身,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然后转向丁秋楠,语气平稳、条理清晰地说道:
“丁医生您好。情况是这样的:大约五分钟前,在焊接车间,这位崔大可同志在搬运钢制毛坯件时,可能因手滑失手,一摞钢件坠落,直接砸中了他的左脚脚面。 受伤后他疼痛剧烈,无法站立。我们初步判断是重物砸伤,具体伤情需要您专业检查。搬运过程中我们尽量保持了患肢稳定。”
刘国栋叙述简明扼要,时间、地点、原因、伤情、采取的初步措施都交代得清清楚楚,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和情绪化的描述。
丁秋楠听完,立刻对情况有了准确的初步判断。她冲刘国栋微微点头,语气带着专业的认可:“好的,刘科长,情况我了解了,谢谢您!描述得非常清楚。” 这高效的沟通,为她接下来的处理节省了宝贵时间。
她不再耽搁,立刻戴上手套,俯身对痛得龇牙咧嘴、不断呻吟的崔大可说:“崔大可,放松点,我现在要检查你的伤脚。” 她示意一个护士帮忙稳住崔大可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