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弥漫,鬼树狰狞,虫豸如影随形,不管他们如何奋力突围,仿佛永远都走不出这片死寂的牢笼。
这一刻,众人才如遭雷击般惊醒——这些鬼树,定然是在悄然间挪动了位置!
那些看似深扎原地、纹丝不动的树干,实则却是在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缓缓游移。
枝蔓在雾中暗相勾连,根须于地下悄然纠缠,不知不觉间,它们已彼此咬合,织成一张天罗地网,将众人死死困在了这片循环往复的绝境之中。
有人不愿相信这一残酷的现实,抱着一丝残存的希望,回头看去——只见他们之前冲出来的路,早已被重重叠叠的枝桠彻底填满。
而周围的鬼树枝桠、根茎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交织、合拢,粗硬的枝干相互勾连,像无数只手臂在收紧环抱;
顶端的枝叶更是纠缠着结成了穹顶,整个囚笼都在一点点向内收缩,挤压着本就逼仄的空间。
潮湿的阴影缓缓笼罩,沉甸甸地压来,裹着草木腐烂的腥气与虫群的嗡鸣,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众人的咽喉,让他们的呼吸都变得越来越凝滞、沉重。
这些鬼树,根本就是要将他们困死在这方寸之地,一点点榨干最后的一丝生机。
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鬼树躯干上那些原本泛着幽绿、状如幽灵的眼睛,不知何时也尽数染上了血色。
那猩红如同燃烧得正旺的鬼火,幽幽跳动间,将诡异的血色映在每个人脸上,连瞳孔里都晃着骇人的红影。
残存的众人眼中,挣扎的光芒正在一点点黯淡、熄灭,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像被墨汁浸透的纸,再难寻半分亮色。
“啊……!”
就在众人几乎要被这死寂的绝望吞噬之际,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骤然划破了雾霭,像一柄生锈的钝刀,狠狠剜在每个人心上,也骤然惊醒了众人那几近绝望的心。
众人猛地抬眸,只见方才还在奋力挥刀劈砍枝桠的一名修者,不过这一晃神的功夫,双腿已被数根粗壮如铁索的鬼树根须死死缠住。
那些根须之上布满细密的倒刺,正一点点嵌入他的皮肉,深褐色的树皮般的纹路在他身上蜿蜒攀爬,仿佛要将人捆成蚕蛹,拖向地底深处。
“伯娘,救……救我……!”
他伸出手,指尖朝着胡玉祖母所在的方向徒劳地抓挠、求救着,声音里满是哭腔与绝望。
众人这才看清,被缠住的竟是跟在胡玉祖母身后的狐族后辈,而且是最后一名幸存者。
见此情景,胡玉祖母瞳孔骤缩的同时,哪还顾得上其他,周身灵力猛地炸开,银发无风自动,正欲提气冲过去救人……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先前被他们暂时压制的蚀灵血虫,竟借着众人这一晃神的空隙,“嗤”地冲破了他们的防御。
如挣脱闸门的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密密麻麻的虫豸如一道蠕动的活墙,瞬间将众人分割开来。
也硬生生地在胡玉祖母与那名狐族后辈之间,撕出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阻断了所有救援的可能。
胡玉祖母眼睁睁看着其狐族后辈的身影被那鬼树的根须拖得越来越远,银牙咬得咯咯作响,眼中怒火与痛惜交织,却只能在虫群的围逼下先选择自保。
“咔嚓……!”
只听一声脆响,像是骨头被生生碾碎的声音。
那名狐族修者的呼救声也瞬间变成了凄厉的痛呼,随即越来越弱,最后似连挣扎的力气也没。
他整个人被那根须硬生生的拖进了树洞更深处,只余下几片被倒刺勾破的灰色衣角悠悠飘落。
地上,是拖出的一道暗红色血痕,在昏暗里蜿蜒,格外刺目。
“不……!”
见此情景,胡玉祖母目眦欲裂,银白色的发丝无风自动。这可是与她一同陷落于此、仅存的最后一名同族了啊!
她想不顾一切的追上去,却差点被扑面而来的蚀灵血虫险些糊了一脸。
那些暗紫色的虫豸带着腥气,几乎要钻进她的眼耳口鼻,无奈之下,她只得先顾眼前。
其身上骤然泛起一层神秘的粉色光晕,如水波般层层漾开,朝着扑来的虫群漫去。
那些蚀灵血虫一沾到这有些神秘的粉色光晕,竟瞬间像醉汉般晕乎乎的失去了方向感,飞行的动作也迟缓了许多,再没了先前的凶戾。
“噗!”
胡玉祖母趁势一掌击下,浑厚的法力裹挟着凌厉的劲风,将那些还在晕头转向的虫群碾成了齑粉。
很明显,这粉色光晕并非寻常灵能,除了克制邪祟之外,它还拥有迟缓、眩晕的奇效。
可惜的是,当胡玉祖母拼尽全力挣脱虫群的纠缠,再望向那树洞所在的方向时,那名狐族后辈早已被根须拖拽着没入了幽暗深处。
连一丝气息都没留下,彻底没了踪迹。
胡玉祖母望着那片死寂如墨的阴影,整个人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推搡,脚步踉跄着连连后退,差点栽倒。
喉咙里堵着的滚烫酸涩几乎要炸开,那声到了嘴边的呜咽被她死死咬住,却终究没能完全憋住——破碎的气音混着翻涌的悲怒撞在舌尖,最终化作一声嘶哑的嘶吼:
“不……!”
那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丝般的震颤,撞在死寂的雾气里,却连一丝回音都没能激起,就被阴影里更浓重的寒意吞没了。
她抬手按住胸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底翻涌的红血丝里,一半是痛,一半是恨。
这次随她陷落于此地的孩子们,都是为了帮她寻找孙女胡玉,才阴差阳错踏入这片绝地的。
他们本不应该遭受这样的厄运,可如今却一个接一个的丧命于此。这样的现实,让她心如刀绞。
她无法想象,当这些孩子们的亲人在得知他们的死讯之后,又会是怎样的悲痛与绝望。
这一刻,绝望和悔恨像两条毒蛇般,紧紧地缠在她的心上,啃噬着她的理智,让她几欲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