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几个,眼泪都还挂在睫毛上,呆呆看着软榻上淡定从容的少夫人。
她长发披在胸前,犹如黑色瀑布。
肌肤如雪,也不曾因身子遭到小产打击而没有光泽,虽说眼神憔悴了些,但精气神倒是不错。
“别哭了,多大点事儿。”
孟嫂低声说来,“少夫人,夫妻之间最忌讳互相猜测,四公子这般想来,心中定然也不好受,若不还是让忍冬跑一趟,您如今身子本就受累,若四公子陪伴左右,好也要好得快些。”
宋观舟摇摇头。
“任何人,不准去寻你们四公子解释,乖乖在庄子里陪着我做小月子。”
“可是四公子这样待您,让人心寒。”
“夫妻之间,哪有这么多的情情爱爱,从前你们四公子待我好些,一个个倒是忘了这府邸里男人们的德行了?”
“原以为四公子不一样。”
蝶舞嗫喏说来,心中对裴岸只有失望。
“好了,这事儿别再提了,他心中有气,不愿意来,那就不来,难不成少了他,我们就不过日子了?”
“少夫人!”
忍冬着急起来,平日里宋观舟同她说的心里话最多,别看这会儿宋观舟云淡风轻,实则是生了真正要离开四公子的意思。
万万不可!
四公子,您糊涂啊!
忍冬猜测的没错,宋观舟心中无比庆幸,孩子没了,若有了孩子,她当然不会自己堕了,一旦生下来,裴岸这般嫌弃她,她恐怕还不一定有带着孩子离去的胆量。
如今,所有牵绊,荡然无存。
她若真卷铺盖回韶华苑,裴岸当然也不会说撵她离去,没准儿在她一番柔情蜜语之下,夫妻也能和好如初。
但有何意义?
问题的本质,是存在的。
裴岸再宽容,久而久之,他所需要的夫人,就不会是如今的宋观舟。
抛弃自是不可能,那要把日子过下去,就得宋观舟摒弃自我,回归到这个社会女子本该深处的位置,乖巧做个懂事的贤内助。
宋观舟扪心自问,她做不到。
既然做不到,夫妻之间这点浅薄的男欢女爱,能支撑多久的分歧?
所以,迟早的事。
宋观舟一如既往的好好过活,忍冬带着丫鬟嫂子们,铆足劲的为宋观舟养身子。
几日下来,宋观舟一扫憔悴与病态,倒是丰腴起来。
往日太过消瘦,而今倒是有几分心宽体胖,忍冬本来还垂头丧气,为少夫人与四公子之间生了嫌隙难过,如今瞧着少夫人能吃能睡,气色慢慢好了起来,渐渐也放下心来。
倒是秦府里,秦大郎坐立难安,夜里辗转反侧,几次吵醒了夫人。
秦夫人实在忍不住,起身问道,“相公这是作甚,连着几日里都睡不好,是去吏部……不太顺利?”
“非也。”
秦大郎看夫人被吵醒,索性起身点燃烛火。
烛光之下,他紧蹙眉头。
“这几日,可有季章娘子的信儿?”
咦!
秦夫人微微一愣,“自十四那日离去,不曾听说,相公不是同我说来,与观舟拉开些距离,所以,这些时日我也不曾问。”
说到这里,她看向丈夫,“是观舟出事了?”
秦大郎缓缓摇头。
“好似是我错怪了她。”
啊?
秦夫人连忙拉住丈夫的手,“莫不是那晚上我引着观舟来寻你,你为难她了?”
“呃……”
眼见丈夫迟疑,秦夫人气恼起来,她抓着丈夫的手,重重拍了几下,“你一个大老爷们,欺负她个小姑娘作甚?”
“我也不是有意为之,实在是她出言太过大胆,我……,我……”
提及圣上寿元不足,他哪里能容宋观舟胡说下去。
背后妄议天子之事,这是重罪!
可是……
这会儿他也生了糊涂,因为宋观舟说来的事儿,半分不假。
甚至,这吏部侍郎,他也得了。
匪夷所思!
所以,他有一肚子的疑问,想要同宋观舟问个明白,但那晚上他说话太重,又怕被宋观舟拒绝。
头一次,秦大郎一个大老爷们,生了为难之色。
秦夫人不知细节,但听得丈夫想要再见宋观舟时,叹了几息,“若是你想要见她,倒也不是难事儿,我来日里登门去,请她过来住几日就是了。”
“若……若她拒了——”
噗!
秦夫人何曾见到自家丈夫这个样子,五大三粗却扭扭捏捏,“你当时有胆子凶人家,而今倒害怕人家不理睬,活该。”
“夫人!”
秦大郎连连告饶,拱手作揖,哀求着秦夫人,“季章这个娘子,性格非比寻常,胆子不小,初次闲谈,为夫着实是被吓着。”
“瞧瞧你那出息,堂堂侍郎大人,倒是畏手畏脚。你既是觉得错了,我请了观舟来,你莫要摆谱,与她赔个不是!这姑娘心胸宽阔,自寻你密谈,也不会对你过往的为难耿耿于怀,放心吧。”
“得贤内助相帮,是为夫的福气,夫人放心就是,我既是错了,不会端着不放,该赔礼的我自会去做,放心吧。”
“好,这几日我寻个时机,上门去问问。”
来日里,秦夫人差丫鬟寻来秦庆东,一看小叔子睡不醒的样子,她哭笑不得,“这些时日,母亲叮嘱你莫要出去胡混,怎地还这没睡醒的样子?”
秦庆东吃了大口浓茶,嘟囔道,“嫂子冤枉我了!”
“怎地个说法?”
“我倒是不想出去,奈何外头实在精彩,好些个郎君请我吃酒,实在拒不了。”
秦夫人生了疑惑,“何事精彩?”
“嫂子不知?”
秦夫人摇头。
秦庆东打着羽毛扇子,连连咂舌,“金拂云出嫁那日,你还去吃了席面,怎地没听到风声?”
“金家?你快些说来!”
倒是长出息了,在嫂子面前卖起关子。
秦庆东嘿嘿一笑,方才娓娓道来,“金拂云出嫁那日,嫂子可是瞧着她出了门子的?”
秦夫人点头。
“那是自然,当日里吃席之人,都看着她一身红妆扶着丫鬟出了门,焉能有个假?”
“后面之事,嫂子未曾听说?”
秦夫人缓缓摇头,“虽说这婚礼仓促,但不算简陋,该有的礼仪,我瞧着雍郡王也没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