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觊失魂落魄地推门而入,视线无意识地寻到榻边那抹身影。
鱼闰惜半倚在床头,眼神空洞麻木,仿佛灵魂被抽离了躯壳。
她怎会猜不透沈觊的心思?
“这孩子,你若想拿掉,便拿掉吧。”
其实,她也不想留下这个孩子。
眼下她自身尚且举步维艰,如何能护得住孩子?
让孩子降生到这个充斥着诸多不确定性、关系错综复杂的环境,于孩子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沈觊闻言一愣,终究没有开口说出要留下孩子的决定。
见鱼闰惜对腹中胎儿似乎并无太多眷恋,心中不禁生出一丝疑虑。
或许,她并非如他所想的那般在乎沈执,否则,以她的性子定会拼命保下腹中的孩子。
“闰惜,你告诉我,你是如何与他走到一起的?”他的声音微微发颤,幽暗的双眸死死盯着鱼闰惜,等待她的回答。
鱼闰惜只是默默流泪,没有言语。
她该如何启齿,说出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是不是他逼迫你的?”
鱼闰惜还是一声不吭地保持着沉默,最初,她确实是被逼迫的,可后来……
在这段关系中,她并非全然无辜。
若时间回溯至失忆前,她或许会向沈觊诉说真相,寻求慰藉。
可偏偏……
沈觊见她这般模样,心中酸楚难当,转身离开了房间。
鱼闰惜怔怔出神,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她该如何面对沈觊?
万般心酸苦楚皆化作唇边一声喟叹,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夜幕降临,鱼闰惜躺在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突然,一阵开门声打破了夜的寂静,她霍然坐起身,但见醉意醺然的沈觊踉跄而入。
鱼闰惜步伐匆匆上前,将沈觊扶到榻上休息,随即又唤宫人送来热水,为他擦脸。
她凝视着那张恬静的面庞愣神,过往的回忆如潮水般在心底翻涌,各种滋味在心头交织缠绕,泪水不禁浸湿眼眶,视线愈发变得模糊。
她总是在后悔和遗憾中来回徘徊,所以到头来,什么也抓不住。
沈觊带着迷离的醉意,缓缓睁开双眼,目光落在床榻边那道静坐的身影。
恍惚之际,只觉如坠梦境,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
他猛然起身,动作带着几分迟疑,紧紧抱住了鱼闰惜。
待那真切的触感盈满心间,才猛然想起,她真的回到了他的身边。
鱼闰惜恍然回神,只见沈觊正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庞,为她拭去眼角的泪。
“闰惜,你别哭,过去的便让它过去,我不会再想了,你也别想了好不好?”
今日他想了很多,虽然一时难以接受这一切,但他确实无法割舍对她的感情。
既然如此,又何必与她置气,徒增伤感呢?
只要鱼闰惜愿意留在他身边,他可以当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鱼闰惜吸了吸鼻子,轻点了点头。
沈觊再度伸手将鱼闰惜搂入怀中。
对于鱼闰惜当年不辞而别,进入陵王府一事,他满心疑惑不解,待鱼闰惜情绪渐渐平复,忍不住开口询问:“为何要不辞而别?”
鱼闰惜微微垂下眼眸,小声说道:“我想去见我的父母,若将此事告知你,你一定不会同意,所以……”
“你不是跟他一起走的?”
鱼闰惜知晓沈执口中的“他”是指沈执,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会跟他……”
“出城后,我遇到了他,他把我带到了高义,我……”话到此处,鱼闰惜突然哽住,欲言又止。
“所以你就和他在一起了?”
鱼闰惜咬了咬嘴唇,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是,我根本逃不掉。”
沈觊心中稍感宽慰,却仍有些忐忑,“这么说,你并非自愿和他在一起?”
鱼闰惜先是点头,又迅速摇头,神色复杂:“你别再问了。”
“罢了,我也不想听。”
沈觊强压下心头的不快,继续追问:“那你怎么去了陵王府?”
鱼闰惜猛地抬眸,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你……你知道了?”
沈觊不自然地点点头,声音带着一丝试探:“这是怎么回事?”
“我是被迫的。”
沈觊长舒一口气,虽说心中仍有些许不爽,但这个结果,最起码比他料想的要好,不算糟糕。
在他看来,鱼闰惜留在陵王府,总比被人拐进烟花之地要好。
他的太子妃生得花容月貌,孤身在外,又如何能护得自己周全?
他声音低沉而沙哑,满是自责:“对不起,是我没能护好你。”
鱼闰惜听闻这话,心头一阵委屈翻涌,万万没想到,沈觊非但没有责怪她,反而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她自省所作所为,深感自己品行有亏、行止不端,这满心的负疚如千钧重担,压得她心绪难宁,情绪渐渐失控。
“是我的错,我太任性了……”鱼闰惜泣不成声,泪水止不住地流。
沈觊见她落泪,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安慰:“你别哭……”
当年的事,他们也算各有难处,真要追究起来,又怎能将过错全归咎于她?
倘若他能早些安排妥当,她又怎会因担忧父母安危而贸然离去?
沈觊温柔地抚摸着她的秀发,轻声言:“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鱼闰惜淡淡点头,她回不去了,即便她此刻恢复自由身,也无颜面去见那个心心念念的男人。
既然如此,沈觊也好,沈执也罢,她留在谁的身边都无所谓。
而对于沈觊,她有愧于他,哪怕是无心之失,也该尽力去弥补。
“闰惜,你能爱我么?我知道你对我并非没有感情。”
鱼闰惜没有回答他的话,沈觊也没有再问,垂首覆上她的唇,鱼闰惜没有闪躲,任由他亲吻自己。
她没有拒绝他的亲近,就足以证明,她不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他。
他知道她心中或许藏着别的男人,但对他而言,只要她对他存在一丝感情,便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