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不是崇祯皇帝第一次在朝堂上如此说了。
海事乃是张世康一手抓的,在场的朝臣也都习惯了天子对镇国公的倚仗。
毕竟人家是真的有能耐,满朝文武即使仍有不少跟张世康不对付的,但也只敢私下里腹诽。
可即便如此李邦华、海中期为首的文臣,仍旧不发一语。
他们能不拆台就不错了,是不可能替那张世康站台的,否则就是对自己当初言辞的否认,就是心口不一。
但那群老勋贵们,可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他们本就与天子是天然同盟,与国同休,而张世康不仅带着他们家的小子建功立业,还带着他们出海赚大钱。
这等机会,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泰宁侯陈延祚正好在场,见文官们一个个半晌蹦不出个响屁来,直接出班道:
“回陛下,咱那大侄儿做事,向来眼里不揉沙子。
朝廷给那郑芝龙爵位时,那郑芝龙便要啥给啥,可一旦朝廷收回成命,这人立马就成了墙头草。
咱大侄儿说过,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臣以为,倘若无忌在,绝不会向那郑芝龙妥协,大不了就是个鱼死网破,跟咱大明耗,他郑芝龙耗得起吗?”
泰宁侯等人自打开始张罗和联胜商会之后,几乎都不怎么上朝了,即使上朝也都是应付差事充当朝堂的人型立柱,对于政务更是不怎么感兴趣。
武勋不跟他们争权力,文臣们自然乐见其成。
但倘若事情关乎他们的大侄儿,这些老家伙们向来都是不含糊的。
西宁侯见状接过话茬附和道:
“陈老哥说的对,如今咱大侄儿又为朝廷打了胜仗,打的那皇太极满地找牙精锐尽失。
那郑芝龙如果不傻,怎可能还会与那败军之将合作?
我看呐,这厮不过是趁火打劫罢了。
不过陛下,咱那大侄儿骨头硬的很,狗日的郑芝龙,给脸不要脸,直接干他丫的就对了!”
“对,干他丫的!”其余勋贵也都先后发言,思想极其的统一。
崇祯皇帝听着那群勋贵左一句大侄儿,右一句大侄儿的也不生气。
勋贵们向来如此。
不过崇祯皇帝转念一想,倘若那小子真在这儿,或许还真有可能这么说,这太符合那小子的脾性了。
这时,方正化遣人来报,大明水师副提督马统自天津卫赶来,请求觐见。
崇祯皇帝见状立即下旨召马统进殿。
崇祯皇帝对这个谁是副提督并不熟悉,只知道是张世康从郑家挖来的。
若是以往,这等从敌对势力挖来的人物,崇祯皇帝心底里都是不信任的。
可这人乃是张世康亲手提拔的,这小子虽然懒,但提拔的那些人可从来没让朝廷失望过。
正所谓爱屋及乌,崇祯皇帝也开始戴上了滤镜。
不多时,风尘仆仆的马统身着盔甲入殿,当即拜倒行礼。
马统此前不过是郑家水师的一个小头目,如今被镇国公提拔,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一跃成为大明水师的二把手,对张世康的知遇之恩自然是感恩戴德的。
他看起来有点紧张,这还是他担任水师副提督后的第一次正式觐见。
崇祯皇帝喊了平身后道:
“马提督,海上如今的情况如何?”
这个档口,没有他的允许,作为水师目前的代管统领,马统是不可能来京城的。
好在是天津卫距离京城很近,快马一日便可抵达。
马统强自镇定的深吸一口气道:
“回禀陛下,郑家虽然跋扈,然却始终不敢开一枪一炮,色厉而内荏。
不过,即使那郑家敢动手,咱们也不怕。
提督大人离开时跟臣说,他已知会了荷兰国以及小弗朗机国。
倘若那郑家敢对朝廷开战,他们必然不会坐视不理。
如今在渤海以及东海周围,不仅有郑家的水师,还有小弗朗机国和荷兰国的舰船。”
朝堂上的君臣闻言,都皱起眉头,认为这是不是有引狼入室的嫌疑。
毕竟此前镇国公说过,荷兰国和小弗朗机国的海上力量在欧罗巴都是数一数二的。
也不知镇国公与这些外藩人达成了什么条件,但下意识的他们就觉得这是在与虎谋皮。
“无忌是如何说的?”
崇祯皇帝没有出言指责,而是想问个明白。
马统沉吟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无忌是提督大人的表字,立即回道:
“回禀陛下,提督大人具体如何谈的,卑职也只知道个大概。
那荷兰国与小弗朗机国皆与郑家有仇,恨不得将对方除之而后快。
提督大人便对他们许以利益,倘若郑家谋反,他们若能参与协助朝廷,便可一同瓜分郑家在海外的产业,包括殖民地。
哦,好像还说了一点,一旦除掉郑家,郑家的贸易份额根据他们所出力的大小商定。
包括大明对外出口瓷器、茶叶丝绸等硬通货的比例,也将按照他们出力的多少商定比例。”
马统实话实说的将自己知道的都告知了崇祯皇帝。
在场的群臣也都在思量,似乎是在思考这样做对朝廷有什么损失。
可这些朝臣都是被东厂锦衣卫筛查过了好几遍,那些曾经背地里参与走私的家伙,早就去见了他们太奶。
而正经在内地做官的,哪里懂海贸走私里的道道,只觉得朝廷反正是要卖瓷器茶叶那些东西,卖给谁不是卖。
怎的这也可以成为筹码,貌似朝廷并没有什么损失,毕竟郑家在海外的产业本来也不是朝廷的。
可崇祯皇帝这次,却明显比朝臣们谨慎多了,他略微皱眉问道:
“郑家的产业,当也是朝廷的产业,倘若郑家真的敢谋逆,那些产业如何都给了外藩人?”
也难怪崇祯皇帝上心,朝廷为水师花了那么多钱,张世康又不断给他洗脑,说海里到处都是金银啥的。
他虽然不大相信,但这些天来对郑家家底的了解,郑家必然是十分富裕的,说一句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回陛下,提督大人说,贪多嚼不烂。
大明水师目前还没有实力掌控南洋,就算真的到了那个地步,郑家在海外的产业也只会被外藩人瓜分掉。
不若卖荷兰国与小弗朗机国一个面子,提督大人说在海事上,以后我大明水师还有不少要向他们学习的。
不过提督大人还说,不能只看眼前,这些外藩人之所以跑这么远,不过是为了谋取利益。
那荷兰国和小弗朗机国本就是宿敌,日后真若是发生了利益冲突,我大明近水楼台,有的是办法让他们鹬蚌相争。
当务之急,还是解决掉郑芝龙的隐患。”
马统这么一解释,崇祯皇帝和满朝文武大都点了点头。
毕竟张世康这人虽然人厌狗嫌,但确实从不吃亏。
崇祯皇帝仍旧有些担忧,又问道:
“既然荷兰国与小弗朗机国互相也有仇怨。
这等局面,他们真的会出力吗?
倘若最终仍旧只是我大明水师抵挡郑家,你有几分把握?”
马统闻言咧了咧嘴:
“陛下无忧,对于郑芝龙,根本就不用咱们催,那荷兰国和小弗朗机国主动着咧,恨不得咱们立马向郑家开战。
说不准这会儿,他们已经打起来了也不一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