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
珠帘被轻轻拨开。
顾晟走进店内。
桐珏的珠宝工艺名不虚传，沿墙的玻璃柜中陈列着许多他未曾见过的设计。
金属与宝石在柔光下交织，泛着冷冽而璀璨的光泽。
“嘶，这价位......”
他不动声色地走到靠边的柜台前，避开几位衣着光鲜、低声交谈的客人，取出终端。
目光迅速扫过屏幕角落的账户余额——
啧。
有段时间没收拾怪物了，功绩点和信用点......
不太够啊。
顾晟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先生，需要帮助么？”
一位穿着素雅制服的小姐走近，声音温和。
顾晟抬眼瞥去，见她气质从容，像是店里的资深顾问。
他轻咳一声，推了推眼镜，将视线转向柜台中几件设计简约的饰品。
“麻烦简单介绍一下吧。”
“好的。”
店员敏锐地捕捉到他刚才瞥向终端的动作，自然地向前半步。
“这边几款都是日常可搭配的基础款，材质实在，价格也比较适中。”
她利落地指向柜台中区：
“这个系列用功绩点兑换有额外优惠，旁边这几排是独立设计师的金属作品，风格更简洁，单价稍高一些。”
她顿了顿，语气依旧专业：
“先生是想看单件，还是......需要多件搭配？”
“如果有数量和预算范围，我可以为您推荐更合适的区域。”
她留意到眼前这人的衣着——不算华贵，绝非城中那些家族子弟的派头。
但职业素养让她保持礼貌。
这里毕竟是桐珏口碑最好的珠宝店之一，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像这样手头不算宽裕、却依然认真挑选的客人，她遇到过不少。
顾晟嘴角微动，眉头轻轻收拢。
“大概......”
他忽然低下头，竟然当着店员的面，一根一根掰起手指。
店员眼神明显一顿。
这......几个意思？
她维持着职业微笑，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只见顾晟将右手五指全部收起，停顿了一下，又收起左手一根手指，这才抬起头。
“先来六个单件吧。”
声音不高，但“六个单件”这几个字，在安静的珠宝店里显得格外清晰。
周围几位正在挑选项链的客人几乎同时转过头，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连见多识广的店员也一时没管理住表情，嘴唇微微张开，又迅速抿住。
单件，通常是送给单独一个人。
一套，倒还能理解为为同一个人精心搭配。
可六个单件？
不是，先生。
您刚才看终端，原来不是在担心买一件的钱不够......
而是在担心买好几件不够？？
她不着痕迹地深呼吸一下，维持住专业的语调：
“好的......先生，请问是都需要同一种款式，还是......每件要不一样？”
话问出口，她自己也觉得这话问得微妙。
顾晟却像是完全没察觉到周围气氛的异样，目光平静地扫向柜台：
“每件都不一样，风格尽量区分开，可以的话，陈列一下，我自己挑。”
店员：“......”
店里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不远处隐约传来一声极轻的、像是被呛到的咳嗽声。
顾晟这才后知后觉地抬起眼，看了看周围。
“有......什么问题么？”
买首饰，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难道买得多也有问题？
“不，先生，没问题，稍等片刻，我这就让人给您取来陈列。”
店员轻咳一声，转身去招呼同事。
心里却默默收回了之前对这个男人的所有猜测——
这哪是手头紧还用心挑礼品的诚恳客人？
这根本就是渣男中的渣男。
也不知道哪些个女孩这么倒霉......
倒霉吗？
能让一口气挑六件不一样的男人......
算了，说多了都是泪。
顾晟挑了挑眉，这才收回瞥向周围的视线，重新落回自己手上的终端。
害。
看来得找胡处事拨点攻略灾难个体的奖金下来了。
不然再过阵子，要备的东西恐怕还差好些。
他无意识地用指节蹭了蹭鼻梁，脑中快速过了一遍名单——
嘶。
等等，是不是......数多了一件？
顾晟下意识抬起右手，一根根手指重新按下去默数。
眉心渐渐拧起，又缓缓松开。
“......”
还真是。
本来是就近考虑的，倒是多算了。
思绪刚定，他眸光却骤然一凝。
他倏地抬眼，转向玻璃窗外。
桐珏的街景依旧平和，灯火流淌，行人如常。
但。
街对面，巷口的阴影里，站着个人。
身影半掩在夜色中，看不清衣着容貌。
唯独那道目光，穿过流动的车灯与霓虹，笔直地——
望向他这里。
————————
桐珏官方总部。
三名身着中枢制服的人员正在廊道间巡视。
他们手持平板终端，比对着屏幕上的数据。
“议长，桐珏这地方......”
“嘘。”
被称为议长的男人竖起手指，目光扫过空旷的走廊，随后落向窗外下方的中庭。
那里灯火通明，今夜所有官方人员都应召聚集于此。
“桐珏如何，并非我们此行的目的。”
议长这才低声开口：
“我们只需确认——这里仍在联盟的管辖之内。”
一座城的命运，从来不是由一两个人决定的。
权力再大也是如此。
若高墙终将倾塌，那么推倒它的，只会是曾受它庇护的人们。
身旁那人轻轻颔首：
“是。”
三人继续向走廊尽头的会议室走去。
按计划，他们将在那里听取桐珏近期的各项事务汇报。
忽然——
前方廊道转角，缓步走出一道身影。
议长的视线下意识移去。
那是个身穿黑色制服的男人，肩章冷冽，步伐沉稳。
目光下落，瞥见他右手上一枚银戒微微反光。
议长的眼神几不可察地眯了一下。
但双方都没有停顿，亦无言语。
仅仅擦肩而过。
等到三人走远了些，其中一人忍不住低声开口：
“议长，刚才那位是......？”
“桐珏的实力，与其他内城确实存在差距。”
议长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望着前方空荡的走廊，声音平缓：
“但总有些人、总有些办法，能把这个差距，拉得很近。”
听到这话，其余两人顿时明白了。
刚才那位，恐怕是联盟中枢早已安排在桐珏的人。
“可既然有内部的人在，为什么还要特地派我们来？连那位‘戚队’都请来了......”
另一人仍有些不解。
走到会议室门前，议长脚步微顿。
“少说几句。”
他侧过脸，声音不高，却让周围空气微微一凝：
“忘了凛疆是怎么脱离联盟的了？”
发问的人立刻闭上了嘴。
议长转回身，缓缓推开厚重的会议室大门。
门缝渐宽，光从里漫出，照亮他半边沉静的侧脸。
他最后一句像是自语，又像是解释：
“联盟管不了全部的......只能想办法，让问题的源头，减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