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客栈的伙计找来了一口小锅,杨明汐把石榴叶煮出黄绿色的水,将一块白绢放进去浸泡。
半个时辰后捞出来,白绢竟染成了淡淡的青碧色,像初春的柳叶。
严道之看着绢布,若有所思:“江南多石榴树,若能改良染色法子,让颜色更牢,这本地染料说不定能替代部分苏木。”
陆锦棠则已经在打听苏州的织坊:“我刚才问了客栈老板,城西有个‘裕丰织坊’,老板正愁染料成本高,咱们明日去见见他?”
从苏州往南走,便到了盛产蜜桃的惠山。
此时正是蜜桃成熟的季节,路边的桃摊摆满了粉嘟嘟的桃子,咬一口汁水满溢。
杨明汐却注意到,不少桃农守着满筐桃子叹气——桃子熟得快,若三日内卖不出去,就会烂掉。
“大伯,您这桃子怎么不卖去城里?”她蹲在摊前问道。
桃农摆摆手:“城里贩子压价太狠,挑挑拣拣半天,好桃也卖不上价,烂的更是只能扔。”
当天晚上,杨明汐在灯下写了满满一页纸:惠山的桃子可以做桃花酱、桃花酥,桃核还能做成小摆件。
她把之前在清河镇想的酱菜包装方案改了改,打算用小瓷罐装桃花酱,贴上印着惠山桃花的纸签;桃花酥则用酥皮裹着桃肉,像杨老太做的桂花糕一样,用油纸包成小块。
陆清瑶凑过来看,眼睛亮晶晶的:“娘,咱们要是真做这个,我来帮你尝味道!”
严道之则补充道:“惠山离无锡的码头近,做成的吃食能走水路运去上海,那里洋人多,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
马车继续往南,杨明汐的纸本子上记满了各地的产业:清河镇的酱菜、苏州的丝绸、惠山的蜜桃,还有后来在杭州看到的茶叶、在湖州看到的毛笔。
每到一处,她不再只是看风景,而是钻进作坊、蹲在市集,听掌柜讲生意经,跟农妇聊收成,再和陆锦棠、严道之一起琢磨怎么改进。
纸页上的字迹越来越密,原本空白的舆图上,也被她用红笔圈出了一个个码头和作坊的位置。
这日傍晚,马车停在钱塘江边,夕阳把江水染成金红色。
杨明汐靠在陆锦棠身边,翻着手里的本子,眼里满是光:“阿棠,咱们回去以后,能不能把这些想法都试一试?让清河镇的酱菜卖到江南,让苏州的丝绸用本地染料,让惠山的桃子不再烂在地里。”
陆锦棠握住她的手,指尖蹭过她写得有些发肿的指节,语气温柔却坚定:“当然能。你记下来的每一件事,咱们都一起做,从江南到塞北,咱们不仅要游遍山河,还要让这些好东西,跟着咱们的脚步走得更远。”
江风拂过,带着水汽的凉意,却吹不散车厢里的暖意。
杨明汐把本子小心地放进药箱的夹层里,和严道之的舆图、陆清瑶的草药清单放在一起——这趟远游,原本只是为了看看外面的世界,却意外铺展开了一条更长的路,一条满是烟火气,也满是希望的路。
杨明汐和陆锦棠抵达苏州的第二日,便按着客栈老板的指引,找到了城西的“昌和瓷坊”。
瓷坊后院堆着半人高的高岭土,窑工正把素坯往窑里送,热浪裹着陶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瓷坊掌柜周老头捏着个青花碗出来,见两人盯着院角的小瓷罐看,便笑着迎上来:“二位是要定制瓷罐?”
“正是。”杨明汐递上画着圆肚瓷罐的纸稿,“要能装1斤酱菜,罐身矮胖些防倾倒,罐口要配陶盖,盖沿得留槽——我们想垫层油纸密封,免得酱汁漏出来。”
周老头接过纸稿,用手指量了量罐身尺寸:“这规格不难,高岭土加少量滑石粉,烧出来瓷质结实还轻,运河上运着不容易碎。”
两人跟着周老头去看素坯,杨明汐蹲下身摸了摸坯体:“多久能出样?我们想赶在清河镇下一批酱菜腌制前用上。”
“5天打样,20天量产。”周老头掰着指头算,“你们要多少?若定300个以上,我给你们算每个8文钱,还包从苏州码头运到清河镇的船费——走运河顺风顺水,3天就到。”
周老头把样罐交到杨明汐手里时,她特意往罐里装了些清水,盖紧陶盖晃了晃——没漏一滴。
陆锦棠摸着罐身:“这样一来,张记的酱菜不仅能卖到苏州,往后走运河去杭州、新云府,西亭府也不成问题。”
杨明汐笑着把样罐放进药箱:“等咱们从江南回去,就跟张掌柜签契约,先试销300罐,好的话再扩产。”
杨明汐在钱塘江边翻完那本记满产业的册子时,陆锦棠正拿着陆家运输队的路线图过来——图上用墨线标着从江南到塞北的官道,朱砂点出十余个中转驿站,还有蓝色虚线画的漕运航线,从苏州直通京城通州码头。
“家里的车队,每月能走三趟江南到京城的陆路;漕运船更密,苏州、杭州、扬州的码头,咱们都有固定船帮合作。”他指着图上的“千山商行”标记,“咱们的千山商行,总号虽然在杭州京城,但分号遍布南陵国甚至其他三国的几乎所有府城,如果拿这些小吃加进去,正好能补咱们千山商行的物资短板。”
这话像颗火星,点着了杨明汐心里的想法。
当晚她就把册子重新整理,在清河镇酱菜、惠山桃花酱、苏州蟹黄汤包之外,又添上杭州定胜糕、湖州丁莲芳千张包、扬州三丁包,每样都标着产地、保质期、最佳储存方式。
陆清瑶抱着刚买的杭州藕粉凑过来:“娘,这个藕粉冲开甜糯,要是能运到北方,肯定受欢迎!”
严道之则在一旁补充:“北方干燥,藕粉、桃花酱这类干货耐存;但汤包、千张包是鲜食,得解决保鲜——我记得苏州有冰窖,夏天能存冰,运输时用双层木箱,夹层放冰,能保三日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