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几日,杨明汐带着册子和三样样品——桃花酱瓷罐、定胜糕油纸包、冻好的蟹黄汤包,去了杭州千山商行分号。
分号掌柜沈万山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捧着紫砂壶听完她的想法,先捏了块定胜糕尝:“糕体松软,甜而不腻,是杭州老味道。但夫人想把各个府城的小吃凑在一起卖,怕不是容易砸了招牌?万一哪样存坏了,千山商行的名声就毁了。”
“沈掌柜放心。”杨明汐把陆家运输队的路线图铺在桌上,“鲜食我用冰块运输,从苏州冰窖取冰,到京城不过三日;干货用瓷罐或密封油纸,陆家车队每到一个驿站就检查包装,坏了的直接替换。而且每样小吃,我都和产地作坊签了契约——清河镇酱菜只收‘张记’的,惠山桃花酱用的是头茬蜜桃,苏州汤包是‘松鹤楼’的师傅现做,品质有保证。”
她又拿出酱菜的销售账本:“之前在苏州试卖300罐酱菜,不到十日就卖完了,回头客占了三成。”
沈万山盯着账本上的数字,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若是这样,千山商行倒可以试试。咱们按‘四六分’,你们出供应链和运输,我们出铺子和伙计,每样小吃的定价,咱们再一起核。”
他指着册子上的蟹黄汤包,“这个鲜食,咱们可以先在江南分号试卖,等路子走顺了,再往北方运。”
杨明汐哈哈笑笑,拿出千山商行的总令牌,“沈掌柜叨唠了,我是杨明汐!”
沈万山愣了一下,再看看远处的陆锦棠,恍然大悟,是他眼拙了,“十三夫人,恕小人眼拙,没有认出您来!”
杨明汐摆摆手,“无妨无妨,刚才和你商谈的事情,你觉得怎么样?”
“那肯定是可以的,咱们不管运输还是销售都没有问题!”沈万山赶紧应道。
谈妥合作后,杨明汐立刻着手对接各地作坊。
她让陆锦棠调派陆家运输队,在清河镇、苏州、杭州各设一个中转仓——清河镇仓存酱菜、北方运来的杂粮;苏州仓存汤包、丝绸染料;杭州仓存定胜糕、藕粉,每个仓都配两个冰窖,专门存鲜食。
严道之则拟了统一的包装样式:所有干货罐上都印“千山”两个字,配着缠枝莲纹;鲜食的木箱外贴红签,写着“当日现做,三日鲜食”。
陆清瑶成了“品控官”,每天守在苏州松鹤楼的后厨,盯着师傅们调汤包馅料:“肉馅要三分肥七分瘦,蟹黄得是太湖新捕的,多放了姜就不鲜了!”有时还跟着陆家车队跑驿站,检查冰木箱里的温度,回来就跟杨明汐汇报:“从苏州到扬州,冰只化了两成,汤包还带着凉呢!”
首月,“千山”的小吃就通过千山商行铺到了江南五城。
杭州分号的定胜糕,每天辰时开门就被抢空;苏州分号的蟹黄汤包,常有京城来的客商特意打包,托陆家漕运船带回去;惠山桃花酱更成了闺阁女子的心头好,有的铺子还搭着胭脂卖,说“抹桃花酱般的胭脂,吃桃花酱做的点心”。
沈万山特意派人送了书信来,说要加订两倍货,还想把“千山”的小吃卖到北启去——那边的人,也很爱吃江南味道。
这日,杨明汐和陆锦棠站在杭州码头,看着陆家的漕运船装货:瓷罐里的酱菜、冰木箱里的汤包、油纸包的定胜糕,正被伙计们小心地搬上船。
远处的千山商行铺子前,“千山”的招牌挂在最显眼的地方,红底黑字,在阳光下亮得很。
陆锦棠握住她的手:“当初你说想让好东西走得远,现在真的做到了。”
杨明汐望着船帆升起,眼里满是笑意:“这才刚开始呢——等各国的路子通了,咱们再把塞北的奶皮子、西域的葡萄干运到江南,让南北东西的味道,都聚在‘千山’里。”
杭州的事情处理妥当,本应该回老宅的陆清歌和严道之,也决定跟着杨明汐们出去游玩,美其名曰“见见世面”!
苏州码头的水汽裹着桂花甜香,漫过陆锦棠扶着杨明汐下船的手。
乌篷船刚泊稳,岸边卖糖粥的挑子就传来“笃笃”的敲梆声,吴侬软语的吆喝混着漕船解缆的吱呀声,倒比京城多了几分鲜活。
杨明汐拢了拢月白绫罗的披风,指尖掠过船舷上雕的缠枝莲,眼底漾开笑意:“这苏州的水,倒比画里还清些。”
陆锦棠正低头替她拂去裙角沾的水珠,闻言抬头时,目光却不经意扫过码头上候着的船夫——那汉子穿件洗得发白的短褐,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上一道深褐色的旧疤,正若有若无地往他们这边瞥。
陆锦棠迎上视线,汉子又慌忙低下头,伸手去解邻船的缆绳,指节却不自觉摩挲着腰间一个不起眼的铜扣。
“先去客栈放行李,午后再去看盘门的景致?”陆锦棠收回目光,语气如常,只是扶着杨明汐的手悄悄用了点力。
杨明汐心下一动,顺着他的话点头,眼角余光却留意到那船夫的铜扣上,刻着个极小的“唐”字——与之前唐家漕运船上的记号一模一样。
到了客栈,陆锦棠屏退伙计,才低声道:“方才那船夫不对劲,腕上的疤像是被漕运的麻绳勒的,铜扣上的记号……是唐二老爷的人。”
杨明汐握着茶杯的手一顿,眉头微蹙:“难道唐二老爷还有余党在苏州?咱们要不要先告诉当地的漕运司?”
“别急。”陆锦棠坐到她对面,指尖敲了敲桌面,“三叔说唐二老爷有几个余党没抓到,说不定就藏在漕运沿线。咱们若是贸然声张,反而打草惊蛇。不如午后借着看堤坝,去瞧瞧漕运码头的动静——毕竟这堤坝是去年刚修的,也该看看牢不牢固。”
他话说得轻,眼底却藏着几分谨慎——既是为了查余党,也是怕这刚平息的漕运风波,再出什么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