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巡逻船的声音远了,周老栓才慢慢直起身,抹了把额头的汗:“好险,再晚一步就被看见了。前面就是出口,出去就是芦苇荡,硝石堆的草棚就在荡子东边,离闸口不到半里地。”
陆锦棠扶着杨明汐坐起来,替她拂去裙角的尘土,声音压得极低:“待会儿我先上岸探路,你们在船上等我信号。若是有动静,周舵爷就撑船往芦苇深处躲,别管我。”
杨明汐却攥住他的手,摇了摇头:“我跟你一起去,多个人多个眼,若是遇到情况,我也能帮你递个消息。”
周老栓也点头:“姑娘说得对,你们俩一起去,我在船上守着,万一有事,我能撑船接应。”
小划子悄悄滑出暗河出口,钻进茂密的芦苇荡。
夜色里,芦苇叶被风拂得“沙沙”响,掩盖了两人的脚步声。
陆锦棠牵着杨明汐,借着月光往东边走,没走多远,就看见前方隐约有个草棚,棚外挂着两盏马灯,灯下站着两个穿黑衫的汉子,手里都握着刀,正靠在棚柱上抽烟。
“是放哨的。”陆锦棠附在杨明汐耳边低语,“你往左边绕过去,找机会用石子打灭右边的马灯,我去解决左边那个。灯一灭,咱们就动手。”
杨明汐点头,悄悄从袖中摸出颗圆润的石子,猫着腰往左边的芦苇丛里钻。
她选了个离马灯不远的位置,指尖一扬,石子精准地砸在灯芯上——“噗”的一声,右边的马灯瞬间灭了。
左边的汉子愣了一下,刚要喊人,陆锦棠已如狸猫般扑过去,左手捂住他的嘴,右手握着短刀抵在他腰间,低声道:“敢出声,就送你去见阎王!”
另一个汉子见同伴被制,举着刀就冲过来:“找死!”
杨明汐眼疾手快,从地上抄起根断了的芦苇杆,猛地戳向他的膝盖——汉子吃痛,“扑通”跪倒在地,陆锦棠趁机上前,一脚踹掉他手里的刀,将人按在地上捆了。
“草棚里有多少人?硝石在哪?”陆锦棠用刀拍了拍被捆汉子的脸,语气冰冷。
那汉子梗着脖子不说话,周老栓却从芦苇荡里走出来,手里拿着根漕帮的船桨,往汉子肩上一敲:“小子,别嘴硬!漕帮的规矩,不卖命给奸人。你们大哥是谁?是不是唐二老爷的余党?”
汉子听见“漕帮”二字,眼神慌了一下,支支吾吾道:“是……是唐二爷的手下,姓王,棚里还有三个人,正在弄引信,说明日卯时一到,就点燃硝石炸粮船……”
陆锦棠立刻掀开草棚的帘子,棚里的景象让他心头一紧——地上堆着十几袋硝石,旁边还放着几捆浸了油的麻绳,一个穿灰衫的汉子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个铜制的定时器,表盘上的指针正指向“卯时”。
“住手!”陆锦棠大喝一声,棚里的三人猛地回头,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抄起身边的刀,就朝他砍来:“是你!昨日坏我好事的人!”正是之前在药铺被抓汉子的同伙。
陆锦棠侧身避开刀锋,反手将短刀刺向他的手腕——“啊”的一声,汉子的刀掉在地上。
杨明汐和周老栓也冲进来,杨明汐一把夺过那汉子手里的定时器,用力往地上一摔——“咔嗒”一声,定时器的齿轮卡住了。
周老栓则按住另一个想跑的汉子,手里的船桨抵着他的胸口:“别动!再动就把你扔进芦苇荡喂鱼!”
没一会儿,三个汉子全被捆了起来。
陆锦棠看着地上的硝石,眉头却没松:“周舵爷,闸口的守卫是他们的人,若是咱们在这里耽误久了,守卫发现动静,说不定会提前动手,或者通知其他余党。”
周老栓想了想,道:“我知道有条小路,从芦苇荡能绕到守卫房后面,那里有个狗洞,能钻进去。我年轻时跟守卫房的老卒喝过酒,知道里面的布局——一共五个守卫,今夜是李头带班,那小子贪财,被唐二老爷的人用五十两银子买通了。”
“那我去解决守卫。”陆锦棠拿起地上的刀,“你们俩在这里看着这些人,再把硝石搬到船上,用水浇透,别留一点火星。我解决完守卫就回来,咱们在船上汇合。”
杨明汐从袖中取出个小巧的火折子,递给她:“这个你拿着,若是遇到暗,也能照个亮。小心点。”
陆锦棠顺着周老栓指的小路,很快摸到守卫房后面。狗洞不大,刚好能容他钻进去。他趴在地上,听着房里的动静
——李头正和手下喝酒,嘴里骂骂咧咧:“等明日粮船炸了,陆家肯定要慌,到时候咱们拿着银子,去江南快活去!”
陆锦棠悄悄摸到门口,猛地推开门,手里的刀指住李头:“都不许动!”
房里的五个守卫吓了一跳,李头反应过来,抄起酒壶就朝他砸去:“兄弟们,跟他拼了!”
陆锦棠侧身避开酒壶,一脚踹翻桌子,酒水洒了一地。他动作极快,没等守卫们拔出刀,就已经冲到李头面前,刀架在他脖子上:“再动一下,我就割了你的喉咙!”其他守卫见头头被制,都不敢动了。
“把他们的刀都收了,捆起来,扔到里屋。”陆锦棠对跟进来的两个漕帮兄弟——是周老栓担心他,让人过来帮忙的。
处理完守卫,陆锦棠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离卯时只剩一刻钟了。
他快步赶回芦苇荡,杨明汐和周老栓已经把硝石搬到船上,正用水桶往硝石上浇水。
见他回来,杨明汐松了口气:“怎么样?守卫解决了吗?”
“解决了,都捆起来了。”陆锦棠跳上船,“快,咱们把船划到闸口附近,看看粮船的情况。”
小划子刚划到闸口不远处,就听见远处传来“呜呜”的号角声——粮船来了。
只见五艘粮船顺着水流,缓缓向胥门闸口驶来,船头插着“陆”字的旗帜,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来了!”周老栓激动地搓着手,“只要过了闸口,就安全了!”
杨明汐靠在陆锦棠身边,看着粮船平稳地驶入闸口,又缓缓驶出,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晨光里,粮船的影子渐渐远去,芦苇荡里的风也变得温柔起来。
陆锦棠握住她的手,指尖带着暖意:“好了,没事了。”
周老栓看着远去的粮船,感慨道:“多亏了你们二位,不然苏州漕运这一劫,怕是躲不过去了。以后你们若再到苏州,漕帮的兄弟,定当以礼相待。”
杨明汐看着晨光中的芦苇荡,忽然笑了:“原以为这趟游历是来看风景的,没想到倒成了‘抓贼记’。不过,能保住这么多粮船,比看再多风景都值。”
陆锦棠也笑了,伸手替她拂去发间的芦苇絮:“往后的路,说不定还有更多意外,但只要有你在身边,我就不怕。”
远处的漕运司船只也赶来了,正忙着清点被抓的余党和硝石。
小划子载着三人,慢慢往渡月桥驶去,晨光照在水面上,泛着金色的涟漪——这场漕运余波,终于在卯时的晨光里,彻底平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