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散落着烧剩的文件残页,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在房间中央的桌子上,放着一只空火柴盒。
他拿起火柴盒,仔细地端详着。
火柴盒的表面已经磨损得十分严重,但依然可以辨认出上面印着“红星火柴”的字样。
他将火柴盒带回市区,交给了小萤。
小萤接过火柴盒,仔细地观察着。
她发现,在火柴盒的内侧,刻着一行极细的刻痕:
“火已种下,不必寻我。”
她的心头一震,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将火柴盒放在菜市场黑板的最高处,下面添了一行字:
“她走了,但我们还在。”
小萤放下粉笔,抬头望向远方。
“她走了,但我们还在。”徐墨辰喃喃自语,手中的账本被捏的更紧。
那枚被他点燃的火柴,已经燃尽了过往的一切。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出了废弃工厂,只留下身后一片被火焰吞噬的狼藉。
他要去的地方……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徐墨辰走出看守所时,天色已经擦黑。
没有迎接,没有车辆,只有猎猎的夜风裹挟着刺骨的寒意。
他没有回徐宅,那个囚笼般的地方,而是径直打车前往城北郊外的废弃化工厂。
锈迹斑驳的大门洞开着,仿佛张开的巨兽之口。
锅炉房里,潮湿的霉味混杂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他摸索着,在角落里找到一张简陋的床铺,半块干硬的压缩饼干,还有一本被翻烂了边的《城市建筑防火规范》,静静地躺在那里。
叶雨馨那倔强而又认真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
在满是油污的桌角,他发现了那个熟悉的红星火柴盒,轻轻打开,内侧那行细小的刻痕映入眼帘:“这次别盖烟。”徐墨辰的心头一震,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那是诀别,是期许,更是……信任。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从怀中掏出那份还未提交的悔过书,还有那份足以将徐家彻底埋葬的家族账本复印件,一并堆在地上。
纸张的粗糙触感,像极了命运的嘲弄。
他划亮一根火柴,微弱的火光跳跃着,映在他深邃的眼眸里,仿佛二十年前那个雨夜,他帮她掩埋第一份证据时的情景重现。
那时候,他选择了妥协,选择了掩盖。
但这一次……
他没有犹豫,没有扑灭。
他轻轻一抛,那小小的火苗,如同希望的种子,落入绝望的沃土。
“轰——!”
火焰瞬间腾起,吞噬了纸堆,吞噬了黑暗。
浓烟滚滚,直冲天际,烈焰的光芒,将整座废弃的化工厂映照得如同白昼。
那不是救赎,而是新生!
徐墨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决绝地离去。
身后,烈焰熊熊燃烧,照亮他孤寂的背影,也照亮了一个旧时代的终结。
那座废墟,仿佛一座无人祭拜,却永不熄灭的祠堂,祭奠着逝去的爱情,也昭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清晨的第一缕光芒,像一把钝刀,迟缓地划破了笼罩城市的夜幕。
菜市场早已喧嚣起来,讨价还价的叫卖声、剁肉的砰砰声,交织成一首独特的市井交响曲。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外围,一块巨大的黑板前,却聚集着一群格外专注的人。
他们踮着脚,伸长脖子,盯着站在梯子上的娇小身影。
小萤,这个十六岁的女孩,曾经是“火种”的掌舵者,如今是游走于市井之间的信息传递者。
她熟练地用粉笔勾勒着,将新一期的《风捎来的信》誊写在黑板上。
当她写到“她走了,但我们还在”时,笔尖微微一顿,似乎在无声地缅怀着那个已经远去的身影。
她加重了笔力,让这句话更加醒目、更加清晰,如同在黑暗中燃起的一簇小小的火苗。
孙秀兰,这个在火车站扫了一辈子地的老妇人,默默地走了过来,递上一杯热腾腾的豆浆。
豆浆的香气,驱散了清晨的寒意。
“昨晚K207次晚点四十分钟,有人翻过货仓。”孙秀兰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警觉。
她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也沉淀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智慧。
小萤接过豆浆,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她知道,清查已经开始了。
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正在逐渐收紧他们的罗网。
她转过身,从贴在黑板背面的一个信封里,抽出一张折叠的纸条,小心翼翼地夹进《风捎来的信》的册子里。
纸条上只有一行字,用歪歪扭扭的笔迹写着:“别信穿制服送快递的。”
这句话,像一枚冰冷的钉子,瞬间刺破了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与此同时,徐墨辰出现在老城区一家已经倒闭的录像厅门口。
斑驳的墙壁上,还残留着一些褪色的电影海报,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时代的落幕。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戴着一顶压得很低的帽子,遮住了他那双深邃的眼睛。
他看起来像一个落魄的流浪汉,与记忆中那个风光无限的徐家大少爷判若两人。
他走到锈迹斑斑的铁门前,敲了敲门。
一个睡眼惺忪的老头,探出头来,不耐烦地问道:“干什么?”
“租个隔间。”徐墨辰的声音沙哑。
老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十块钱,只能待两个小时。”
徐墨辰没有讨价还价,掏出十块钱递了过去。
他接过老头递过来的一把钥匙,走进录像厅。
录像厅里弥漫着一股霉味,空气中漂浮着灰尘。
隔间很小,只有一张破旧的椅子和一张摇摇晃晃的桌子。
徐墨辰把手机留在门外,只带了一把螺丝刀和半瓶水进去。
他关上门,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开始在墙壁上摸索。
很快,他便在墙缝里摸到一个小小的金属盒。
他用螺丝刀撬开盒子,取出一枚SIm卡,插入一部老旧的诺基亚手机。
这是他最后的联络方式。
他深吸一口气,拨通了第一个电话。
“喂,周正吗?我是徐墨辰。”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今天下午三点,市图书馆三楼地方志阅览室,你会看到一个穿蓝格子衬衫的男人咳嗽三声——把这份名单交给他。”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没有给对方任何发问的机会。
他拨通了第二个电话。
“阿福,让他们盯住赵文山的夜班司机,尤其是去殡仪馆那条线。”
挂断电话后,徐墨辰走到窗边,点燃一支劣质香烟。
他故意将烟头和火柴盒留在窗台上,然后翻墙离开。
他要留下一些线索,引诱那些追踪者上钩。
他要将自己变成一个诱饵,引出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在市图书馆三楼的地方志阅览室里,周正不动声色地翻阅着一本《市政年鉴》。
他的目光,却始终落在阅览室的入口处。
他是一个真相的执念者,一个在市规划局档案科默默无闻的临时工。
他谨慎、执着,为了守护那些被掩盖的秘密,甘愿付出一切。
下午两点四十五分,一个穿着蓝色格子衬衫的男人走进了阅览室。
男人身材瘦削,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
然而,这个男人却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十五分钟。
更让周正感到不安的是,他注意到,男人的右手无名指,缺了半截。
这不是联络人的特征。
周正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情况有变。
他没有轻举妄动,仍然装作认真地翻阅着手中的书。
他用余光观察着那个蓝格子衬衫男人,发现他也在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两点五十分,蓝格子衬衫男人走到周正面前,咳嗽了三声。
周正没有抬头,只是将手中的《市政年鉴》合上,然后起身离开。
他将那份名单,悄无声息地塞进了《市政年鉴》的中页。
他走到借书处,借了一本关于古代水利工程的书籍,然后离开了图书馆。
半小时后,几个便衣人员冲进了地方志阅览室,开始搜查。
他们很快便找到了那本《市政年鉴》,但却发现,书中的几页已经被撕去了。
当晚,在一间破旧的地下车库里,周正、陈默和刘长贵聚在了一起。
陈默,曾经是一名调查记者,为了追查真相,身陷囹圄。
虽然刚刚被解救出来,伤势还未痊愈,但他依然思维敏锐,记忆力惊人。
刘长贵,是一名退休法官,曾经因为秉公执法,遭到非法羁押。
他掌握着许多司法黑幕的线索。
他们要重建那份被撕毁的名单。
周正和刘长贵凭借着记忆,口述着名单上的每一个名字、每一个细节。
陈默则用笔记本电脑,将他们口述的内容一一记录下来。
他们将这份文件命名为《灰皮备忘录》。
为了确保这份文件的安全,他们没有选择传统的存储方式,而是将它转换成共享单车二维码的跳转链接,上传至七个不同的平台。
在火车站附近,孙秀兰发现多了两辆没有牌照的面包车。
她知道,那些人已经开始监视她了。
她改变了传递路线。
她将最新一批卡片藏进一家盲人按摩店的拖鞋垫下,然后托一位常客,以“赠品”的形式,将这些卡片带往邻市。
与此同时,她悄悄地记录着每一辆面包车的进出时间,并用清洁工打卡机的时间戳作为对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