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姬夫人垂眸替床上的少年掖了掖被角,语气温婉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恳切:“子羽自小身子弱,又是姐姐留下的唯一骨血,还请执刃详查此事,为子羽做主。”
宫鸿羽缄默不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心绪沉沉。
雾姬话里的弦外之音,他如何听不明白,无非就是怀疑子羽这次的伤病是徵宫做的。
可是昨日徵宫姐弟带人去了后山祠堂,后来又去了商宫去给宫流商看病,直到天色渐黑才回到徵宫。
昨日,宫门所有侍卫暗哨都未曾看见徵宫有人出过宫门,甚至都没出过徵宫。
没有证据,仅凭几句揣测,怎能贸然断定是徵宫做的手脚?
雾姬怕是还为着她自己当年对宫远徵做的那些事心虚吧!
可当年徵宫的姐弟俩才多大,这么多年又一直在北离生活,怎会知晓当年那事是雾姬做的,更不可能报复在子羽身上。
子羽此番遭遇,说到底不过是自讨苦吃,纯属活该。
就算真有蛛丝马迹指向徵宫,他又有何颜面去质问那姐弟二人?
八年前,两个毫无依仗的幼童都能将宫门差点翻过来,如今,就算是他们做的,他又能如何?
况且,若那姐弟二人当真有心对付子羽,又何须用这般迂回麻烦的手段?
比照他们舅舅当年那出神入化的毒术,以他们姐弟在用毒方面的本事,真要想对他下手,有的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又怎会让人察觉,闹得满宫门皆知?
若非这孽障此刻病重,他定要将他拖起来,狠狠的罚上一顿。
他这孽障自小就爱乱跑,长大了也不改。
“详查什么?他也该吃一堑长一智了,他昨日去旧尘山谷寻欢作乐的事,若是传扬出去,底下的侍卫下人会如何看他?他往后,又该如何在宫门立足,如何与族人相处?这宫门,日后还有他的容身之处吗?”
雾姬夫人浸在水中的手僵了一下,指尖攥着的锦帕几乎要滑落。她勉强扯了扯嘴角,低声道:“是妾考虑不周了。”“是妾考虑不周。”
宫鸿羽拍拍她的肩膀,“哪里是你考虑不周,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
雾姬夫人点了点头,刚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室外突然传来侍卫的通禀声。
宫鸿羽朝雾姬夫人点点头,转身走出了屏风,走向了外室。
甫一落座,便见两名侍卫踉跄着扶进来一人,正是他方才遣去徵宫传话的那名侍卫。
此刻那侍卫面色惨白,气息奄奄,显然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宫鸿羽眉头一蹙,刚要开口追问缘由,忽然又有侍卫进来通报,“执刃大人,徵宫大小姐,宫玥徵到了。”
宫鸿羽心头一凛,哪里还顾得上追问侍卫被打的根由,连忙吩咐人将那重伤的侍卫抬下去医治,又忙不迭地让人去请宫玥徵进来。
厚重的棉帘被轻轻挑起,凛冽的朔风裹挟着细碎的雪沫子,倏然卷进暖意融融的殿内,带起一阵微凉的寒意。
温辞披着一件和宫门中人常穿的深色衣衫格格不入的素色狐裘大氅,墨发松松挽着,只簪了一支素银簪子,未饰半点珠翠,自带着一股清冷淡漠的气度。
她款步走入室内,敛衽微微俯身,“执刃大人。”
宫鸿羽连忙起身相迎,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往温辞身后扫了扫,入目的只有两名背着药箱、须发半白的老大夫垂手而立。
没看见徵宫那个医毒天才宫远徵的身影一起过来,他心里难免有些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