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帝得知消息后,盯着龙案前的密报,意味不明地又重复了一句,“重伤垂危……”
眼底一抹锐光闪过,宣和帝话里有话,“他这“危”,倒是垂得时候。”
康公公躬身,“太医去看过了,的确是失血过多,导致旧伤复发,元气受损,需静养数月。”
“侯府的守卫……也伤了不少,刺客还放了把火……”
李松青受伤是实情,昨夜的那场火,烧得整个京都的人都看到了,宣和帝再怎么样,也不能装作看不见。
于是,他下旨派太医前去诊治,还命京兆伊和禁五卫首领凌源,同时查清真相,并派人安抚定远侯府,让李松青安心养伤。
康公公领命退下后,宣和帝静坐良久,而后才从嘴角泛出一抹冷笑。
这小子,也是小看他了。
而其余各府的反应,却各有不同。
特别是东宫和湘王府,太子简直是怒不可遏,这种时候动他,不是满京都嚷嚷吗?
“断尾!所有知情者,一个不留!”
他现在只求父皇不要起疑,把自己从这场愚蠢的刺杀中摘出来。
与太子的暴怒不同,湘王在书房踱步,却越想越不对劲。
以李松青的本事,怎那么容易就重伤了?还轻而易举让他们的人拿到了东西?怎么看,怎么都像专门挖了个坑等着他跳。
自从他在南诏一事失了圣心,关了大半年的禁闭,又在猎苑沉不住气,漕运又被端了最后的老窝后,他身边能用的人越来越少,如今的局势,他是怎么看都看不明白,越发沉不住气。
幕僚见他不安,低声道:“王爷是怀疑,其中有诈?”
“不得不防!”
“别看这人是泥腿子出身,但能一路走到这个位置,定是有两把刷子的。”
想了想,他招人近前吩咐。
“给东宫递个话,就说……东西本王已经拿到了,但真假难辨,请他那位足智多谋的幕僚过府一叙,他若是不当一回事,万一里头有什么对他不利的东西泄露出去,那就别怪本王先保全自身了!”
定远侯府发生这种事,各府或多或少都派了人过来慰问,宫里也派了太医入府。
许云苓忙着出面接待,忙着安抚府内众人,忙着各处善后,忙着处理大火后造成的那些损失,受伤的守卫也要安排好人去诊治照顾,简直是忙得团团转。
这些她倒能应对,就是李松青不知怎的,半夜又发起了高烧,到现在都还没有彻底苏醒,她忙着这些事的同时,为夫君揪着的那颗心,怎么也落不了定。
李松青是在半夜才清醒的。
一睁眼,就看到自己的娘子趴伏在床沿上侧睡着,眼下的乌青遮都遮不住,也不知守了自己多久。
李松青伸手抚了抚她的头,拂开她鬓边的一缕碎发,而后往她身边靠了靠,静静看向她。
原以为一切天衣无缝,却低估了她对自己的心意和勇气,他没想到娘子竟然会不顾一切地闯来。
想到她深陷刀光剑影那一瞬,他就一阵后怕。
大意了,计划没有周全好,真是该死!
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他没有惊动娘子,而是忍着肩上的剧痛,自己慢慢下了床,而后去了外边,让人把石头等人叫来。
“两寸七分,再深便可见骨,李大侯爷,下次想卧床静养,可以换个文明点的法子,或者可以找我,本大夫的手艺,保管让你满意!”
赶来的陈平,毒舌一如既往,李松青靠在外边的罗汉床上,没理会他的抱怨,只问:“东西都处理干净了?”
“放心!就算是太医院的院判来了,也只会说你命大!”
陈平检查伤势的手十分用力,语气也不善,“但你若再不爱惜自己,再伤一次,这条胳膊就等着废掉吧!”
而石头在一旁,低声汇报着外边的风起云涌。
“东宫和湘王那都安静得出奇,吴家郑家都缩了回去,陛下今日派了三拨人来。”
李松青微闭着眼,轻轻“嗯”了一声,一切都在预料当中。
秦时估计是收到消息了,也在这时赶到。
“啧啧啧……”
一进来看到陈平弄的那些东西,秦时咋舌称奇道:“陈平啊,你这手艺做个大夫真是屈才了,要不你跟我混吧?咱俩联手,还怕闯不出名头?”
“滚一边去!”
陈平把桌上的瓶瓶罐罐一股脑全收好,只留最后一瓶后,便拿起来朝着李松青的伤口一边抹,一边黑脸吐槽。
“你们少折腾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又随意调侃几句,秦时才说回正事。
“湘王果然坐不住了,已经派人去试探东宫了,咱们的暗桩刚传回来的消息,湘王对那盒子里东西的真伪,很是怀疑。”
“宫里也传出风声,说是咱们这位陛下,借着你遇刺的由头发难,从前插在你身边的那几颗钉子,这回可以借机拔除了!”
李松青盯着自己肩上“可怖”的伤口看,略显严肃的脸沉声道:“让他们疑,让他们闹,静观其变就是!”
*
许云苓朦胧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窝在夫君的怀里,心头猛地一跳。
她什么时候躺上来的?他还伤着呢!
正要爬起,李松青没受伤的那只手就已经按住了她的身子,略显沙哑的声音从发顶上传来。
“没事!”
不好翻身,他只能单手抱住娘子,安抚道:“再睡会……”
“不行,你伤着呢!”
小娘子挣扎着就要再次爬起,但不知是不是她动作过大,让夫君抻到身子,一声低哼突然传来。
她顿时僵住不敢再乱动,过了一会才慌忙支起半身,急切地伸长脖子,探过头就要去查看他另一边肩头的伤势。
“是不是扯到了?快让我看看!”
李松青没立即答话,只是用胳膊将娘子重新抱住,将她按在自己的胸口上,抵着柔软的发顶又蹭了蹭。
“真没事!”
“就这样,别动。”
环抱的力度带着不容拒绝的架势,许云苓也不敢过多挣扎,只能就这么伏在他的胸口上。
听了一会他沉稳的心跳,确认人没事,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没那么烫后,她这才放下心来,趴在他身上也用力蹭了蹭,像只温顺的猫一样。
“你吓死我了!”
“我知道,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亲了亲她的乌发,男人的声音带着些许愧疚。
许云苓都不敢想,如果不是她前夜以死相逼,让毛大带人前去支援,她夫君是不是打算一人强撑到最后?
可如今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她还能这样被他抱着,却又觉得比什么都重要。
“你不知道我有多怕?”
“我不想再失去了。”
埋在他胸前的唇喷出热热的气息,暖暖的,却也能听出她话里未散的惊悸。
李松青的心被这两句话狠狠攥住,疼得要死。
抬手又抚了抚她的身子,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担心的。”
抬头,许云苓静静同他对视着,而后重新埋到他胸前放松身体,任由自己就这么趴在他身上,只闷闷说了一句。
“你知道就好,要快点好起来,我和枝枝不能没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