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涛撕开夜幕,离落拍打着鲛人鱼尾破浪而来。他唇角勾起一抹得意——水路比预想快了整整两日。
离落踏着晨雾前行,远远望见墨枭倚在洞外嶙峋的石壁上。
这位向来冷厉霸气的城主,此刻周身缠绕着化不开的阴云,像是被一场暴风雪揉碎了锋芒。
“黑皮蛇这是在闹脾气?”离落故意吹了声口哨,“再板着脸,小心生出皱纹,被汐宝贝嫌弃。”
回应他的只有骤然收紧的气压,墨枭压低的声音裹着刺骨的警告:“汐儿已知晓自己无法繁育后代,我有必要提醒你,别忘了当初的约定。”
离落的瞳孔猛地收缩,耳畔炸开细密的耳鸣。
那个总对他言笑晏晏的小家伙,此刻竟蜷缩在某个角落独自舔舐伤口?
“她自己发现的?”
墨枭简短的叙述像把淬毒的匕首,离落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腥甜在舌尖漫开:“该死的卑鄙小人,竟敢如此伤她!”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雪辰发间还挂着未化的晨露,那双向来温柔的眼眸此刻猩红如血:“汐汐出了什么事?”
知晓前因后果的瞬间,他眼底翻涌的愧疚几乎要漫出来。
“是我疏忽了……”雪辰紧攥的双拳指节泛白,“汐汐性子执拗,一旦钻了牛角尖,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我们早该在商量好时就把话说透,不该留她一个人胡思乱想。”
此时洞穴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压抑的抽噎。那声音突然刺破凝滞的空气,扎得众人心脏猛地抽搐。
昏暗的洞穴内,石床上蜷缩的身影比雾色还要苍白。
汐语将脸埋进膝弯,素色裙摆凌乱不堪,海藻般的墨发遮住半张脸,单薄的脊背随着颤抖弓成脆弱的弧度。
来人喉结滚动,却都默契地收住了脚步——仿佛稍有动作,就会惊碎这脆弱的画面。
直到微光漫过她扬起的下颌,惨白肌肤下青紫色的血管若隐若现,干涸的泪痕在脸颊划出沟壑。
三人的呼吸同时停滞——曾经那个会在月光下跳舞的少女,此刻连睫毛的颤动都浸满绝望。
“汐儿……”
“汐宝贝……”
“汐汐……”
汐语的脖颈像是生了锈的齿轮,缓慢而僵硬地转动,黯淡无光的瞳孔聚焦在三人身上。
她干涸的唇瓣张合间漏出砂纸摩擦般的嗓音:“你们来了......”
泪水在她泛红的眼眶里打转,最终决堤般滑落,模糊的视线穿过空气,落在几人熟悉的眉眼上,“是我的错......前世耗尽灵力......连累了今生的自己,也害苦了你们......”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别开脸不敢直视那些盛满疼惜的目光,带着自毁般的决绝轻笑,“我亏欠了你们,早就不配得到你们的爱了......”
墨枭箭步冲上前,骨节泛白的手指死死扣住她单薄的脊背,胸腔里翻涌的震颤顺着相贴的肌肤蔓延:“别信那混帐的鬼话!看着我!”
他滚烫的呼吸掠过她耳畔:“你是我的伴侣,永远都是!谁都不能将你从我身边夺走!”
离落早已迫不及待,他强势地挤进一点空间,修长的手指抬起她满是泪痕的脸,眼神不再是平日的倨傲,而是带着深海般的痛惜和不容置疑的认真:
“小笨蛋,哭什么?鲛人皇族独一无二的珍宝,岂是能用繁衍后代来衡量的?你是本王子认定的伴侣,这就够了!那些世俗的期待,关我何事?再敢说什么‘不配’、‘亏欠’,我就把你绑回深海,让你再也见不到陆地,看你还胡思乱想!”
此时,洞外骤然卷起呼啸的旋风,白烈化作一道银白虚影破空而至。
当他望见被三人护在中央、周身缠绕着破碎气息的汐语时,瞳孔一震,昨日还在他怀里绽放嫣然笑容的人,今日怎会如此?
雪辰跪坐到汐语身边,小心翼翼地握住她冰冷的手,贴在自己心口:“汐汐,这从来都不是你的错。我爱你,只因为你是你。即便没有崽崽,我也绝不后悔选择你,守护你。你的幸福和健康,才是我此生最重要的‘延续’。”
洞口的白烈心头一颤,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喉结滚动着咽下铁锈般的钝痛。
他忽然大步上前,单膝跪地,宽厚有力的手掌覆上她颤抖的后背,掌心传来的温度仿佛能融化千年寒冰。
他的眼神深切而专注,像最坚硬的磐石,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千钧之力:“阿语,”他停顿了下,仿佛在凝聚着所有的情感,“我白烈此生所求,唯你平安喜乐。伴侣是你,崽崽是你,家亦是你。别无其他。”
四人以截然不同的方式,却怀着相同的炽热心意,将汐语簇拥在中央。他们的存在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一座固若金汤的堡垒,盛满了爱与守护。
他们或是拥抱,或是紧握她的手,又或是轻轻抚摸她的发丝,每一个动作都在传递着令人心安的讯号:“我在,别怕。”
四双眼睛里盛满了心疼与坚定,那无条件的爱意热烈而直白,让她无处可逃。
这一刻,无需言语,他们便默契十足。
而这浓烈而统一的爱意,如同一把锋利的凿子,在汐语心中的那座冰山上,一下又一下地凿出裂痕。
温暖的光芒顺着裂缝倾泻而入,带来了 “被爱”、“被需要”、“被珍视” 的希望。
在这铺天盖地的爱意冲击下,汐语压抑的悲痛如决堤之水,彻底爆发。
她再也无法克制,放声痛哭起来,将内心深处的自责、恐惧与委屈,一股脑地倾泻而出。
但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坠入黑暗的深渊。四个坚实的怀抱将她稳稳托住,让她得以尽情宣泄情绪。
那些眼泪也不再象征着绝望,而是化作了治愈伤痛的潺潺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