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兰颔首轻点,若有所思,“这忽黯不是刚正不阿之人么?”
赵破奴双手抱于胸前,不以为意道“官场之复杂,利益之纠葛,超乎想象。
忽黯或许在某些事上表现得强硬正直,然而在朝为官,又有谁能确保在涉及自身利益时不会做出有失体面的事?一言以蔽之,能为官者皆非等闲之辈,谁的话都不可轻信。”
芷兰恍然,原来为官还有这么多的说道。
简单的说就是大家在一起上班,明面客客气气,实际上都是虚与委蛇的应付。
看似表面正派的人,兴许也只是表演给领导和同事看的。
一旦涉及利益的时候,那也是寸步不让。
总而言之,人都是有两面性的。一个看着再善良的人,当触及他的利益与底线时,他也可能会变成另外一种人。
在利益的诱惑下,谁都有可能为了争夺而做出平时不敢做的事情。
这就是人性,不要对人性抱有太美好的期待,就是在保护自己。
第二日早上的朝食,是饼子与水煮鸡蛋 。
芷兰看着碗里的饼子,不由的直摇头。
这说出去谁信呢,一个偌大的太守府竟然从上到下就吃这个。
“咱们究竟带多少灾民去中山国?”赵破奴昨晚回来时就想与曹牧谦谈谈这个事,奈何人家昨晚直接拉着自己的夫人回了屋,压根不和他谈呐。
曹牧谦不紧不慢的吃着饼子,好似经常食用这种东西一般“待会出去看看周边的情况再做定论。”
芷兰拿着刚刚剥好壳的鸡蛋,有些期待的看着曹牧谦“我能和你一起去么?在太守府我谁也不认识,只能坐在房里等你回来,实在是闷得慌。”
曹牧谦与她对视一眼“来时你也看了,外面的难民太多。你一个女子跟着出去,会危险。”
芷兰忙举手“我保证,保证跟着你不乱跑。就让我一起去吧。”
他抬手将芷兰的手拉下,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听话,明日我再带你出去。”
芷兰泄气的撅着嘴,不经意间瞥见赵破奴一脸看好戏的咬着饼子盯着她和曹牧谦看。
芷兰哼了一声,连饭都不吃了,气鼓鼓的起身上楼了。
赵破奴幸灾乐祸的笑,盯着曹牧谦“侯爷可别把夫人得罪狠了,小心晚上没床睡。”
曹牧谦睨了他一眼“话这么多,看来是吃饱了,那就走吧。”他将手中的饼子扔到碗里,起身,也不管赵破奴吃没吃完,大踏步出了屋子。
赵破奴忙从碗里抓了两个鸡蛋,起身追了出去,还不忘追着曹牧谦身后抱怨“您这不吃饭,也不让俺吃啊......”
直到楼下没了声音,芷兰才泄气的从楼上下来,望着空荡荡的院子苦着一张脸。
这院子里除了她就是婢女,让她一个人在这待着有什么意思?独裁!大男子主义!心里痛骂曹牧谦一百八十遍,也解不了她心中的怨气。
就在这时一名婢女进了院子,与院门守着的婢女低声交谈了几句。
就见院里的婢女快步来到门口,向芷兰行了一礼“夫人,太守夫人今日要去城门施粥,问您是否愿意一同随行?”
施粥?这词只有在小说和电视里才能见到的场景,她自然是不想错过。心中暗喜,忙点头“愿意。”
婢女行了一礼退下,与在院门处等待的婢女又是低声交谈了几句,那婢女才退下。
今日要施粥,芷兰自然要收拾一下,怎么利索怎么来。
没多久,那传话的婢女再次进入小院,引领着芷兰出了院子去了太守府的正门。
太守夫人此时正带着一众女眷等在此处,芷兰到时,见到这么一大堆女子有点懵圈。
为首站着一个身穿深色曲裾衣裳,头发上只简单斜插着一只玉钗,看年纪也有三十岁的女人正笑着朝她看过来。
她向芷兰行了肃礼“妾刘氏见过夫人。”她身后的一众人也呼啦啦的行了肃礼。
芷兰有些不好意思,让一众人行这么大的礼。
同时也有些心虚,毕竟册封自己为正妻的旨意她还没收到。
就这么明晃晃接受一群人的大礼,她着实觉得挺尴尬。
但大夏的等级制度非常严苛,下级官员对上级官员行礼是一定要行大礼的。
自然这下级官员的亲眷向上级官员的亲眷行礼,也是要遵守制度的。
当然,毕竟女眷,所以行礼也会酌情降低一些。
这行肃礼与肃拜礼是不同的。肃拜礼是要跪拜的,而肃礼则是站立时躬身行最大的礼节。
芷兰浅浅一笑,轻轻颔首算是回礼”太守夫人无须多礼。”
刘氏笑着起身,指着身旁站着的一众女子开始介绍起来“夫人,这位是郡丞夫人蒙氏,这位是督尉夫人廖氏,这位是户曹掾史夫人李氏,
比曹掾史夫人杨氏,时曹掾史夫人吴氏,田曹掾史夫人周氏,水曹掾史夫人赵氏,金曹掾史夫人黄氏,仓曹掾史夫人房氏......
芷兰看着面前一众女子对她笑着再次行礼,她就开始蒙圈了。
这么多夫人她上哪能记住?怎么每个夫人前面还有什么曹?搞得她一头雾水。
她一个现代人,上哪知道这些拗口的官职到底是什么。
刘氏这边热情的介绍,时不时的也观察芷兰的神情,见她眼里浮现的迷茫之色,她微微上挑细眉,笑得更加开怀。
“夫人有所不知,自黄河决堤,家主就命妾将家中的粮仓都打开了,就是为了赈济这些受难的灾民。
如今这粮食已经所剩不多,家主还是命妾今日将所剩不多的粮食拿出来施粥。
几位夫人也想略尽微薄之力,今日各自都献了不少粮食囤在城门处。
今日本不想叨扰夫人,但想到这施粥是为救助难民,妾就擅自做主邀请您一同前去了。
芷兰环视一众女眷,最后目光落在刘氏脸上,微微一笑“谢过太守夫人,此举正合本夫人心意。
初到濮阳,就见城中诸多难民瘦骨嶙峋,看着触目惊心。
昨夜公宴,又知晓王太守与家眷日日都以饼子充饥,实在是感动又佩服。
正愁不知如何贡献一些绵薄之力,太守夫人雪中送炭,正好解了我心中大事。”
芷兰其实真的不太会那些逢迎客套的话,可面对这刘氏,她又想起昨夜与赵破奴的话。
硬是逼着自己学习这些官太太,说些她自己都起鸡皮疙瘩的客套话。
这算不算无师自通?
刘氏笑意不减,心中腹诽,不是说这张氏是农户女出身么?没想到,这言谈举止倒也有些贵女的风范,倒是她小瞧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