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索在崖壁上晃得厉害，风卷着雪沫子往脖子里钻。艾时攥着绳结的手心全是汗，低头看了眼脚下——黄河像条翻涌的黄带子，在谷底打着旋，浪头拍在礁石上，溅起的水花在半空冻成了冰碴。
“抓紧了！这绳是临时接的，别晃悠！”老孙在船头扯着嗓子喊，手里的篙子往礁石上一点，木船在浪里打了个摆，差点撞在崖壁上。
刘胖子在艾时前头，伤口被风扯得生疼，却梗着脖子笑：“这点浪头算啥？想当年老子在长江里……”话没说完，一个浪头拍过来，船身猛地一沉，他差点脱手，吓得赶紧闭了嘴，死死攥紧绳索。
王鑫动作最利落，脚刚沾船板就翻身跳了上去，转身抽出短刀割断绳索末端的结，冲艾时喊：“快！黑帽帮的人说不定已经绕到下游堵我们了！”
艾时刚落船，老孙就篙子一撑，木船“吱呀”一声拐进了一道狭窄的河湾。湾里水流缓了些，水面结着薄冰，船底划过冰面，发出细碎的“咔嚓”声。
“往这儿走能绕开主河道的暗礁，”老孙抹了把脸上的雪，“前面有个废弃的渡口，能通山后的古道。”他忽然压低声音，往船尾瞟了一眼，“不过这河湾邪乎得很，老辈人说底下沉着艘清朝的运银船，月圆夜会往上冒白气，碰着的船没一个能靠岸的。”
王勇正用布裹着刘胖子的伤口，闻言嗤笑：“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个？”话音刚落，船底突然“咚”地撞了下硬物，像是刮到了礁石，整艘船猛地一震，差点翻了。
“不是礁石！”艾时盯着水下，矿灯光柱穿透浑浊的河水，隐约看见一团黑影在船底晃过，形状像艘倒扣的小船，“是艘沉船！”
王鑫蹲下身，摸了摸船底的划痕，眉头拧起来：“是铁的。老孙，这河湾水深多少？”
“少说有二十丈，”老孙撑着篙子稳住船，“当年修水电站时测过，底下全是淤泥，啥都探不着。”
正说着，水面突然冒起一串气泡，密密麻麻的，像烧开的水。艾时把矿灯往下探，光柱里竟飘着些白花花的东西，细看像撕碎的棉絮，还带着股淡淡的尸油味。
“是河泥里的瘴气，”王鑫拽住要探头的阿冰，“别吸气！这东西沾着皮肤会起疹子。”她从包里翻出几小块硫磺，点燃了丢进水里，气泡瞬间少了大半，“这沉船怕是不干净，咱们得赶紧划出去。”
刘胖子突然指着船尾，声音发颤：“那……那是啥？”
众人回头，只见船尾的水面上漂着个黑糊糊的东西，像个人形，四肢伸直，随着波浪一沉一浮。艾时将矿灯打过去，看清那东西的脸——眼窝是空的，皮肤泡得发白，竟还穿着件清朝的官服，领口绣着个“兵”字。
“是水鬼！”老孙手一抖，篙子差点掉水里，“运银船的护卫！老辈人说他们死了都守着银子，见人就拖下水！”
那水鬼漂得越来越近，腐烂的手突然从水里抬起来，指甲又尖又黑，直往船板抓来。王勇反应快，一工兵铲拍下去，“啪”地一声打在水面上，溅起的水花里，那水鬼竟往后退了尺许，像是怕疼似的。
“是尸变的浮尸，不是鬼！”艾时看清了，那官服底下露着截铁链，拴着块生锈的银锭，“是被铁链锁在沉船上的护卫，尸体泡得发胀，挣脱了铁链子。”他摸出火折子，点燃了王鑫给的硫磺粉，往水里一撒，“硫磺能克这东西！”
果然，硫磺粉遇水冒起白烟，那水鬼往后缩了缩，慢慢沉回水里，只露出只手在水面上晃。
“快划！”王鑫抢过老孙的篙子，使劲往岸边撑，“这东西怕硫磺，但底下说不定还有一堆！”
船刚驶出河湾，艾时回头看了眼，矿灯光柱里，那艘沉船的黑影在水底若隐若现，船身上还挂着串银锭，在水里闪着冷光。他忽然想起张守约日记里的话——“黄河万里沙，藏金亦藏煞”，这河底的秘密，怕是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多。
岸边的古道隐在树林里，老孙把船藏在芦苇丛里，指着条被雪覆盖的石阶：“从这儿上去，翻过山就是官道，黑帽帮想追都难。”
艾时踏上石阶的瞬间，怀里的兵符突然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动了一下。他低头摸了摸，青铜外壳上的虎纹仿佛活了过来，在灯光下流转着暗金色的光。
“怎么了？”王鑫注意到他的异样。
“兵符……好像有动静。”艾时握紧了铜盒，“这古道，怕是不只是路那么简单。”
石阶尽头的林子里，突然传来阵树枝断裂的声响，不是黑帽帮的脚步声，倒像是某种野兽在穿梭。雪地上的脚印杂乱无章，大得吓人，还带着些暗红色的爪印——显然，这山里藏着的，不止是黑帽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