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后,慕江吟为裴书雪脱下了那一层大衣,望了一眼孟如锦,眸子轻动了一下,眼中划过了一抹颇为复杂之色。
她却未曾多言,只是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去,侧过了头,对身侧的裴书雪轻轻道了一声,“快去见你的母亲吧。”
裴书雪抬起了头,在那幽暗的灯光之下,看清了妇人的面庞。那着实是自己朝思暮想,却终是不得团聚的母亲。
她面容消瘦,容颜憔悴,与昔日判若两人,早已不复昔日里那容光焕发的模样。
不过数月未见,这恰似梦游一般的相见恍若隔世,“妈妈……”她喃喃的唤了一声,哽咽的声音之中浸透满了这数月默默忍受的委屈。
孟如锦望着面前自己日夜牵挂担忧着的裴书雪,她也憔悴消瘦了不少,脸上与头上皆是又红又青肿的伤痕,眼中也再没了昔日里的光泽,取而代之的是忧伤与委屈。
“书雪,我的书雪……”孟如锦换着她的名字,声音也带着止不住的颤抖。
心疼与心酸交织着,这一瞬,她竟不敢上前去将她紧紧拥住,只恐这又是梦境,一经触碰,便烟消云散。
此一刻,无数次在梦里的重逢终于变成了现实。这几个月来所受的所有委屈与苦痛,终于在这一刻化作了泪水,从裴书雪眼眶之中倾泻而出。
“妈妈,我终于见到你了!”她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却也无法庆幸的了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与折磨。
她迈着跌跌撞撞的步伐扑进了孟如锦的怀中,并放声痛哭了起来。
“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妈妈,我感觉我快要死了,我在那边真的要熬不住了……”
她那哭泣声中带着惊天动地的哀怨,任谁听来,都不觉肝肠寸断。
“我的孩子,你受苦了。”孟如锦也不由得泪如泉涌,抚摸着她脸上的伤痕,让她拥入了怀中,心疼与愧疚在心中交织着,“是妈妈没用,妈妈无能,妈妈没能护得住你,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
凄凄寒夜,惨别后重逢的一对母女就这样相拥而泣。
慕江吟看在眼里,却也有些别样的心酸添在了心底,能够顺利地将裴书雪救出,纵然放下了,她心中紧绷着的那一根弦,可这一幕映在了她的眼里,这无法教她的心中不起一丝波澜。
孟如锦对裴书雪的母爱,是自己永远无法企及的,这一切自己早就知晓,可却也不知为何,望着她二人母女情深的模样,却将他的心底生出了一股有如针锥般的痛。
她别过了眼不去看,可眼底却还是止不住地生出了些淡淡的潮湿之意,她只得闭上了双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方才能将这一股黯然压制下去。
沈欣茹察觉到了她的失落,默默走到了她的身侧,并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予以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这无言之间的安慰,像是在用心灵向她传递,自己会是她永恒的依靠。
那一股温热渗透进了肌肤,给他那一颗风寒的心中弥漫了一层带着治愈的温暖,她默默回过头,望了一眼沈欣茹那温和的目光,她的关怀让她的心中增添了些安慰。
她轻轻朝着她的身侧靠拢了几分,方才觉着自己的心好受了些。
幸好这些年来一直有她相伴,有她相护,才不至于让她那一颗自幼失去母爱的灵魂,化为残缺之身。
“好啦,裴小姐被救出来了,咱们大家伙的心也都能够放下了。”最终还是慕靖慈先开的言,“忙了这么久想必大家也都累了,夜这么深,咱们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吧。”
“一会儿派下人给裴夫人和裴小姐置办一间客房,裴小姐与裴夫人也是多日未见了,让她们两母女在一块好好说说话,咱们就先不打扰了。”
“其他的事情先不急,等一切安顿好了,咱们再想着之后的事情。”
“好好。”孟如锦用手背忙乱地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将裴书雪拥在了怀里,转头面向了木镜子,并点了点头。
她微微俯首,朝着慕靖慈感激而道:“多谢慕老爷,他日我母女二人必当结草衔环相报救助之恩。”
慕靖慈很快地便嘱咐了下人,为他们母女二人安排好了房间,下人将两个人带了去,孟如锦一直紧紧的握着裴书雪的手,一刻也未曾松开。
此时此刻是个女儿于她而言,像是失而复得的珍宝,她恨不得将其含入口中。在裴书雪的面前,她似乎已全然无视了慕江吟的存在。
尽管慕江吟在心中反复说服着自己不要过多的去在意那些无义之事,可心中的那一抹酸涩,终归还是无法按压得住。
散开后,她在对侧的楼梯口忍不住回眸一望,看见孟如锦紧紧拥着裴书雪那瘦小的身躯,犹如大树在庇护花朵一般,她的心还是忍不住一刺痛。
可不曾想,此一刻,孟如锦也刚刚好回过头,不知她是无意亦或有意,这一回眸,刚刚好与慕江吟的眸光对视了上。
不过一瞬,却令慕江吟的心猛然一颤动,竟是无从躲避。
幽暗之中,却也仍然能够瞧得清孟如锦的目光,其中原是饱含着对女儿的心疼与愧疚。
可是在对视上慕江吟的目光的那一刻,却似乎含了些无奈与心酸在其中,透着些说不清缘由的复杂。
这一对视也不过只持续了仅仅一瞬的时间,她便立刻躲避开了慕江吟的眼神,眼中带着些慌张的躲闪之意,加快了脚步拥着裴书雪走上了楼去。
她的脚步之中,似乎带着些落荒而逃的急促感,却也无法道清这其中的缘由。
慕江吟的心中,也徒增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之感,黯然之中,终归还是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便转身回进了自己的房间。
离开了那个如同牢狱一般的地方,裴书雪的那一颗心也终于得到了释放,与孟如锦团聚的那一晚,她啼哭整整一夜方才将所有的委屈倾泻出来。
待到她的情绪有所缓和之时,孟如锦才向她询问她这几个月来的遭遇,并用慕靖慈派人送来的伤药物为她涂抹着身上的伤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