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的手表停在凌晨三点十七分。
这不是机械故障。当他从时空跃迁的眩晕中清醒时，腕间那枚仲裁者专属的“时序罗盘”正发出蜂鸣，表盘上的刻度像被无形的手揉皱了纸页，东一块西一块地翘起。
“坐标确认，天琴座旋臂γ-9星域。”通讯频道里传来长老的警示，“那里的时间线正在‘打结’，三个不同纪元的投影正在重叠——林墨，记住，因果链一旦断裂，连仲裁者都可能被卷进闭环。”
林墨抬头望向虚空。原本该是深邃星空的位置，此刻漂浮着无数半透明的碎片：有燃烧着蒸汽火车的维多利亚时代街道，有悬浮着量子计算机的未来都市，还有被巨龟驮着的原始丛林。所有碎片都在扭曲，边缘渗出沥青般的黑色物质，那是“时序腐坏”的征兆。
“来得正好。”
沙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林墨转身，看见一个穿墨绿长衫的老者坐在半块浮空的怀表上。老人银发垂落至脚踝，每根发丝都缠绕着细小的金色齿轮，左手握着一块锈迹斑斑的怀表，表盖内侧刻着“林昭”二字——那是他祖父的名字。
“你是……”林墨的呼吸一滞。
“我是你祖父在时间裂隙里的残像。”老人的怀表突然弹开，指针倒着转动，“七十年前，他参与过第一次时序仲裁，用这块表封印过‘因果倒置体’。现在，那东西醒了。”
话音未落，黑色物质突然凝聚成一只巨手，穿透碎片层抓向老人。林墨本能地举起仲裁长枪，枪身流转的星辉却像撞进粘稠的沼泽，只激起一圈涟漪。
“没用的。”老人轻笑，“因果倒置体的规则是‘先有果，后有因’——它已经吞噬了这个时间节点的‘因’，现在的攻击都是结果，打不到源头。”
巨手即将触碰到老人时，一道银光从侧面袭来。苏九璃的锚链破开空间，精准缠住那只手，金属碰撞声中溅起火星。“管他什么规则，先捆起来再说！”她喘着气，发梢沾着黑色物质，“林墨，你祖父说的因果倒置体，是不是专挑时间线重叠的节点动手？”
林墨点头。他想起培训时看过的档案：这类存在会寻找时序最薄弱的区域，通过吞噬“因”来强化自身，最终让整个时间线变成“只有结果，没有开端”的死循环。
“那就找它的‘因’。”老人突然攥紧怀表，锈屑簌簌掉落，“它在吞噬这个节点的‘因’，那我们就给它造个新‘因’——用仲裁者的因果链，锁死它的吞噬路径。”
苏九璃甩来一枚菱形晶核：“用这个！上次修复维度裂隙剩下的稳定锚，能暂时固化因果链。”
林墨接过晶核，指尖泛起金芒将其嵌入长枪。枪身立刻浮现出复杂的纹路，他深吸一口气，朝着黑色巨手的根部刺去。这一次，星辉不再受阻，而是像热刀切黄油般剖开了腐坏物质。
“看到了吗？”老人的声音变得清晰，“那就是‘因’——一团正在坍缩的光团，它本应是这个时间节点诞生的第一个生命。”
光团只有拳头大小，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林墨的长枪尖端触碰到它的瞬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婴儿的第一声啼哭、学步时的摇晃、青年时的誓言……那是某个未被记录的文明，从诞生到毁灭的全部历程。
“它在害怕。”林墨低声道。
“当然。”老人的怀表突然炸开，齿轮四散飞舞，“因果倒置体靠吞噬‘因’为生，而完整的‘因’是有情感、有记忆的。它在销毁证据，也在壮大自己。”
苏九璃的锚链再次收紧，将黑色巨手的其余部分钉在虚空：“没时间共情了！林墨，用仲裁者的‘时序织梭’，把这段因果链重新编进时间线！”
林墨这才想起腰间的工具包。他取出半透明的梭子，这是仲裁者用来编织时序的特殊法器，平时只有指甲盖大小，此刻却在他掌心舒展成巴掌大的银网。
“需要引导它的‘果’。”老人递来一块碎玉，“这是我当年封印时留下的因果印记。”
林墨接过碎玉，将其按在时序织梭上。银网立刻泛起微光，他咬破指尖，在织梭上画出祖父教他的古老符文。当最后一笔落下，织梭化作千万条银线，穿透黑色巨手，精准缠绕住那团坍缩的光团。
“以仲裁者之名，重织此段因果！”林墨大喝一声。银线骤然收紧，光团发出刺目的白光，黑色巨手发出尖啸，开始寸寸消散。
“成了？”苏九璃甩了甩发麻的手臂。
林墨却没有放松。他看见消散的黑色物质中，飘出一张泛黄的纸页。捡起一看，上面是他自己的字迹：“2147年7月15日，林墨在执行时序仲裁任务中失踪。”
“这是……”
“未来的果。”老人的身影开始透明，“因果倒置体虽被击退，但它在你们的时间线里埋下了种子。等这一天到来，你会成为新的‘因’，被自己吞噬。”
老人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化作一缕星光融入林墨的时序罗盘。罗盘的刻度恢复了正常，却多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走！”苏九璃拽住林墨的手腕，“监测站说还有第二个重叠节点，再晚就来不及了！”
林墨最后看了眼掌心的纸页，将它收进胸前的星垣徽记。传送光流裹挟着他们冲进新的裂隙，这一次，时序罗盘的蜂鸣比之前更急了。
“下一个节点是……”苏九璃查看坐标，“我们的母星，地球。时间点，2045年。”
林墨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想起培训时看过的人类历史：2045年是地球正式接入星际网络的元年，也是“大觉醒”运动的起点。如果那个时间点的因果被打乱……
“别想太多。”苏九璃拍了拍他的肩，“仲裁者的职责，就是不让‘如果’发生。”
传送光流消散时，林墨听见时序罗盘的裂痕里传来细微的滴答声。那声音像极了祖父怀表的走动，也像极了……倒计时的钟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