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依旧不肯松手,小手臂紧紧圈着他的脖子。
“小宝,没事了。”
银虎的动作很轻,试图安抚儿子紧绷的情绪。
乐清也蹲下身,将怀里同样受惊的女儿抱下来,仔细检查她的身体。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女孩摇摇头,大大的眼睛里还蓄着泪水,她伸出小手,指了指银虎。
“阿爹,我没事,但是好吓人。”
童言无忌。
那句话像一根针,轻轻扎在屋内凝滞的空气里。
银虎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
他放开儿子,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火光下投射出巨大的压迫感。
乐清的心提了起来。
她护住一双儿女,抬起脸看向他。
“银虎。”
她喊他的名字。
他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走到角落,拿起一个陶罐,倒了些水,然后用一块干净的兽皮浸湿,重新走到她面前。
他蹲下身,高大的身躯蜷缩着,与她平视。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用湿润的兽皮,轻轻擦拭着她脸颊上沾染的灰尘。
那是在赤云被甩出去时,溅起的尘土。
他的动作很轻柔。
和他刚才在广场上判若两人。
可越是这样,乐清心里的那根弦就绷得越紧。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她还是问出了口。
银虎擦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抬起那双银灰色的瞳孔,里面翻涌的情绪比外面的夜色更深沉。
“她想伤害你。”
他的回答简单,直接,不带任何情绪。
“可你废了她的手。”乐清的指尖收紧,“在所有族人面前,你把她像垃圾一样丢出去,那是虎族最强的雌性战士,你让她以后怎么在部落里立足?”
银死死地盯着她。
“你关心她?”
乐清被他问得一窒。
她关心赤云吗?
不。
她只是害怕。
害怕他毫无顾忌的暴戾,害怕他为达目的不计后果的疯狂。
“我不是关心她。”
乐清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我是在担心我们,你今天这么对她,长老们会怎么想?族长会怎么想?你把虎族的规矩踩在脚下,他们不会容下我们的。”
银虎忽然丢开手里的兽皮。
他伸出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脸。
他的力气很大,让乐清感受到了不容抗拒的压制。
“那就让他们来。”
他一字一句,吐字清晰。
“谁敢动你和孩子,我就杀了谁,长老也好,族长也好,我不在乎。”
乐信感到一阵战栗。
这个人疯了。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你不能这样,为了我们,不值得。”
银虎的指腹摩挲着她的皮肤。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
他的气息逼近。
“乐清,你只要待在我身边,哪里都不用去,其他的,交给我。”
这番话,不是商量,是命令。
是他划下的,不容任何人越界的领地。
乐清的心跳得飞快。
她想推开他,想逃离这种令人窒息的掌控。
可她又清楚,在这危机四伏的兽人世界,这个男人是她和孩子们唯一的依靠。
她被困住了。
被他的强大,他的偏执,他的疯狂,牢牢困住。
“阿娘……”
女儿怯怯的声音传来,打破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乐清如梦初醒,立刻挣脱开他的钳制,转身将两个孩子搂进怀里。
“不怕,阿娘在。”
她安抚着孩子,也像是在安抚自己。
银虎没有再逼近。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紧紧相拥的母子三人。
火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半在光明里,一半在黑暗中。
许久,他转身走向石屋的角落,从一个不起眼的石柜里,拿出了几块熏制好的肉干,还有一些晒干的果子。
他将食物放在火堆边烤热,然后撕成小块,递到孩子们面前。
“吃点东西。”
他的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
仿佛刚才那个浑身散发着杀气的男人,只是一个幻觉。
孩子们看看他,又看看乐清。
乐清默默接过肉干,先喂给两个孩子。
他们是真的饿了,小口小口地吃着。
屋内的气氛,因为食物的香气,稍稍缓和了一些。
可那份潜藏在平静之下的暗流,却更加汹涌。
乐清没有胃口。
她看着火光,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该怎么办?
是继续假装失忆,顺从地留在他身边,做他羽翼下的金丝雀?
还是……
就在这时,石屋的门,被敲响了。
“咚。”
“咚。”
“咚。”
三声沉闷的敲击,不轻不重,却像三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屋内的几个人同时停下了动作。
银虎缓缓站起身,那双刚刚还带着一丝温情的银灰色瞳孔,瞬间冷了下来。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骨节发出轻微的响动。
外面的人,来了。
门外,寂静无声。
石屋内的空气却像是凝固的冰块,冷硬而沉重。
乐清紧紧抱着两个孩子,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
孩子们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将脸埋在她的怀里,不敢去看门口的方向。
银虎高大的身躯挡在了她们母子三人和石门之间。
他没有立刻去开门,只是侧过脸,冷灰色的瞳孔里倒映着火光,看不出任何情绪。
那活动手腕时发出的骨节脆响,是这死寂中唯一的声音。
“咚。”
又是一声。
这次的敲门声比之前更重,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银虎终于动了。
他迈开长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乐清的心跳上。
他的手搭上厚重的石门。
门轴发出沉闷的磨擦声,一道夹杂着冷风的缝隙被拉开。
门外站着三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满头灰白长发的老者,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穿着一身厚重的棕色兽皮,手里拄着一根黑沉沉的木杖。
他身后跟着两个高大健壮的虎族战士,表情冷肃,身上带着武器。
乐清认得那个老者。
是虎石长老,虎族里最固执,最看重规矩的长老。
“银虎。”虎石长老的声音沙哑,带着岁月沉淀下来的厚重感,“赤云被你重伤,现在还昏迷不醒。”
银虎半个身子堵在门口,没有让开的意思。
“是吗。”
他的回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