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龙非遗录：折剪启鳞
温如霜的手还停在电脑鼠标上，指节因为刚才的用力而泛着浅白。她望着眼前的少年——一身浅灰外套沾着些若有若无的甜雾，指尖那点晶莹的糖霜像落在雪上的星子，明明该是虚幻的，却在他拿起红纸的瞬间，透着真实的暖意。
“梦核幻境？”温如霜的声音带着未散的惊讶，她往前半步，目光落在逸霄翻飞的指尖上。文化站的白炽灯有些刺眼，却恰好照清红纸上的折痕：少年的拇指按在纸的中线，先将红纸对折成细长条，再以三分之一处为轴，斜着折出一道弧度，最后轻轻一压，折痕便像刻在纸上似的，利落又规整。“我跟着县里的老匠人学过三年剪纸，从没听过‘三折定形’的说法。”
逸霄剪到豁口处时顿了顿，抬眼冲她笑了笑，睫毛上似乎也沾了点甜雾的光：“梦核里的老匠人，剪的不是红纸，是糖纸。”他的声音放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那年我在幻境里待了半个月，天天看他坐在糖铺的木窗前，把熬软的麦芽糖裹在油纸里，折三折，剪一刀，展开就是片能映出阳光的龙鳞。他说，折剪的关键不是手巧，是懂‘对称里的活气’——龙角要像从云里钻出来的，弧度太直就僵了，太弯又软了，三折刚好定住那股往上翘的劲。”
话音落时，剪刀“咔嚓”一声轻响。逸霄松开手，一张菱形的龙角剪纸飘落在键盘上，红色的纸面上，豁口处的纹路像天然长成的，边缘没有一丝毛躁。温如霜下意识地拿起剪纸，贴在屏幕上的虚拟龙首旁——奇迹般地，剪纸像被磁石吸住似的，精准地卡在龙角的缺口处，没有半分偏差。
就在这时，电脑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原本灰暗的糖龙虚拟模型，从龙角开始，金鳞一层层亮起，像是有甜流在鳞片下涌动。温如霜的眼睛越睁越大，看着那些流转的金光漫过龙眉，漫过眼眶，最后在屏幕右下角凝成一行淡金色的小字：“非遗之鳞，已获其一”。
“这……这是系统自动生成的？”温如霜急忙点开后台数据，却发现代码里没有任何新增指令，那行字像是凭空冒出来的，带着和逸霄指尖一样的甜意。她转头看向逸霄，少年正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糖霜碎屑，指尖的甜雾在接触地面的瞬间，竟让水泥地上冒出了几株细小的甜草，嫩绿的叶子上还挂着糖珠。
“糖龙虚影说，‘非遗之甜，需补全最后片鳞’。”逸霄直起身，指着屏幕上亮起来的龙角，“这应该是第一片。”他走到文化站的窗边，推开玻璃，细雨还在飘着，竹溪村的青石板路泛着水光，远处的竹林在雨雾里连成一片淡青。“你们的‘毕业糖龙’，是不是还缺其他手艺？”
温如霜这才缓过神，拉着逸霄坐到桌边，翻开桌上的笔记本。本子里贴满了照片和草图：有竹篾编的龙身框架，有木雕的龙爪初胚，还有苏绣的龙腹纹样。“我们文化站搞了个非遗传承班，学员都是村里的年轻人，想做一条融合竹编、木雕、剪纸、苏绣的糖龙，月底参加县里的非遗展。”她指着一张画着叉的龙身草图，“小林负责竹编，可二青篾总断，编到第三节就散架；阿杰做机械龙爪，木雕嵌缝太死，没点灵气；李师傅绣龙腹，金线染不出糖色，总觉得少点味道……”
逸霄的目光落在笔记本里夹着的一张竹篾样本上，浅黄的竹篾上有几道细小的裂痕。他拿起竹篾，指尖的甜雾轻轻覆上去，竹篾上的裂痕竟慢慢变淡了些。“竹性如甜，要顺不要硬。”他想起梦核里老匠人泡竹篾的法子，“你们泡竹篾用的是清水吧？试试加些麦芽糖浆，糖的黏性能让竹纤维更柔韧，编的时候就不容易断。”
温如霜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小林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温姐，又断了……这竹篾怎么这么脆啊！”温如霜把逸霄的法子告诉她，让她找村里的小卖部要些麦芽糖，熬成稀浆泡竹篾试试。挂了电话，她看着逸霄，眼神里多了些期待：“你还知道其他手艺的法子？”
“得看具体的问题。”逸霄走到屏幕前，指着虚拟糖龙的龙爪，“机械龙爪缺灵气，是不是因为嵌缝里没留‘活口’？老匠人做糖龙爪时，会在糖块里埋一点干桂花，受热就会散香，摸起来也软一点。你们可以在木雕嵌缝里灌些麦芽糖芯，冷却后既有黏性，又能透着甜意，摸起来就不那么硬了。”
他刚说完，文化站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工装服的小伙子抱着个木盒子走进来，脸上沾着木屑。“温姐，龙爪的第三版初胚做好了，你看看……”阿杰的话在看到逸霄时顿住，目光落在他指尖的糖霜上，“这是？”
“这位是逸霄，他懂些老手艺，能帮咱们解决嵌缝的问题。”温如霜拉过阿杰，把逸霄的想法告诉他。阿杰眼睛一亮，立刻打开木盒子，里面是四个木雕龙爪，每个龙爪的指缝处都留着细小的嵌缝。“我之前用胶水粘，总觉得太僵，要是灌麦芽糖芯……”他拿起一个龙爪，对着光看了看，“说不定真能成！我这就去熬糖浆！”
阿杰抱着木盒子跑出去，文化站里只剩下温如霜和逸霄。温如霜给逸霄倒了杯热水，看着他指尖的甜雾慢慢变淡，忍不住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懂这么多老手艺？”
逸霄捧着水杯，指尖的糖霜融在水里，泛起一圈淡淡的甜晕。“我也说不清。”他望着窗外的雨，“我醒着的时候在味境，梦里就在梦核幻境里，跟着不同的老匠人学手艺。糖龙虚影是在味境里出现的，它说我能补全非遗之甜，所以我就来了这里。”
温如霜沉默了片刻，想起村里老人们说的“手艺传承人”的传说——据说每过几十年，就会有一个带着“甜气”的人来村里，帮着解决手艺上的难题。她看着屏幕上亮着的龙角，突然觉得，眼前的少年或许就是那个传说里的人。
“叮铃铃——”小林的电话打了回来，声音里满是兴奋：“温姐！成了！泡了麦芽糖浆的竹篾软多了，我刚编完第三节，一点都没断！”电话那头传来竹篾碰撞的轻响，“逸霄哥呢？我想谢谢他！”
温如霜把手机递给逸霄，小林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逸霄哥，你太厉害了！你还知道竹编的其他法子吗？我想给龙身编点花纹，可总编不匀。”
逸霄笑着说：“你在编的时候，把竹篾分成‘主篾’和‘辅篾’，主篾要粗一点，定龙身的形状，辅篾细一点，编花纹的时候跟着主篾的弧度走，每编三圈就往辅篾上抹一点薄糖浆，能让花纹更贴实。”
挂了电话，温如霜看着逸霄，忽然觉得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她原本以为“毕业糖龙”要黄了，毕竟学员们都是新手，很多老手艺都没人会，可逸霄的出现，像是给他们开了一扇窗。“对了，李师傅的苏绣还没解决。”她想起龙腹的纹样，“他说金线染不出糖色，绣出来的龙腹没有‘甜光’。”
逸霄走到屏幕前，指着龙腹的缠枝莲纹样：“糖色不是单一的黄色，是带着点暖橙的。你们可以用蜂蜜水调染料，再加一点麦芽糖浆，染金线的时候多泡一会儿，晾干后金线就会透着点甜润的光，绣在红布上，就像糖霜落在上面似的。”
温如霜立刻记下这个法子，准备明天告诉李师傅。这时，窗外的雨停了，夕阳透过云层，在青石板路上洒下一片金辉。逸霄看着屏幕上的糖龙，龙角的金光还在流转，像是在等着其他鳞片亮起。“还有几片非遗之鳞？”他问。
“算上龙角，应该还有四片：龙身、龙爪、龙尾、龙腹。”温如霜数着笔记本上的条目，“小林解决了龙身，阿杰解决了龙爪，剩下的就是龙尾和龙腹了。龙尾是陈默负责的，他是听障人士，想做一个能让听障孩子摸懂的触觉龙尾，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材料。”
逸霄想起梦核里老匠人做触觉糖纸的法子，眼睛亮了些：“可以用纸板刻纹路，再在纹路里涂不同厚度的糖霜。深一点的纹路涂厚糖霜，浅一点的涂薄糖霜，听障孩子摸的时候，既能通过触感辨出纹路，又能闻到糖香，记住龙尾的形状。”
温如霜立刻拨通了陈默的电话，用手语翻译软件把逸霄的想法告诉他。过了一会儿，陈默发来一段视频，视频里他拿着一张刻好纹路的纸板，在上面涂着糖霜，脸上带着笑容，还比了个“谢谢”的手势。
“太好了！”温如霜关掉视频，看着逸霄，“要是没有你，我们的糖龙肯定做不出来。月底的非遗展，你要不要一起去？”
逸霄望着屏幕上的糖龙，龙角的金光似乎更亮了些。他想起糖龙虚影说的“补全最后片鳞”，或许，等所有非遗之鳞都亮起，他就能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带着这些老手艺了。“好啊。”他笑着点头，指尖的甜雾又泛起微光，落在屏幕上的糖龙身上，像是在为下一片鳞的亮起做准备。
第二天一早，温如霜带着逸霄去了小林的竹编房。小林已经编好了龙身的一半，浅黄的竹篾上透着淡淡的甜香，阳光照在上面，泛着柔和的光。“逸霄哥，你看！”小林拿起竹篾，轻轻掰了掰，“一点都不脆了，还能弯出这么大的弧度！”
逸霄走过去，看着竹编上的花纹：“再编的时候，把糖渣碾成粉，混在竹篾的接口处，既能粘得更牢，又能让甜香更持久。”小林立刻找来糖渣，碾成细粉，试着混在接口处，果然，竹篾粘得更紧了。
接着，他们去了阿杰的木雕房。阿杰已经把麦芽糖芯灌进了龙爪的嵌缝里，冷却后的糖芯透着淡淡的金黄，摸起来温润不硌手。“逸霄哥，你看这个！”阿杰按下龙爪上的按钮，龙爪轻轻合拢，嵌缝里的糖芯没有裂开，反而透着甜雾，“太神奇了！这龙爪现在摸起来，就像活的一样！”
最后，他们去了陈默的触觉实验室。陈默已经做好了龙尾的触觉纸板，上面刻着龙尾的鳞片纹路，深槽里涂着厚糖霜，浅槽里涂着薄糖霜。他拉着逸霄的手，让他摸纸板上的纹路，又指了指旁边的听障孩子——孩子们正围着纸板，用小手摸着纹路，脸上带着好奇的笑容，有的还凑过去闻了闻，露出甜甜的表情。
“非遗之鳞，已获其二”“非遗之鳞，已获其三”……每当一个难题解决，温如霜的电脑屏幕上就会多出一行小字，糖龙的鳞片也会多亮一片。到了李师傅解决龙腹苏绣的那天，当染着糖色的金线绣在红布上，泛着暖橙的甜光时，屏幕上终于弹出了第四行小字：“非遗之鳞，已获其四”。
此刻，虚拟糖龙的全身都亮了起来，金鳞流转，甜雾缭绕，像是从画里活了过来。温如霜、逸霄和学员们围着电脑，看着这条糖龙，脸上都带着笑容。“就差最后一步了。”温如霜看着逸霄，“把实体部件拼起来，这条糖龙就真的成了。”
拼合的那天，村里的人都来看热闹。小林的竹编龙身、阿杰的木雕龙爪、陈默的触觉龙尾、李师傅的苏绣龙腹，还有逸霄剪的剪纸龙角，一个个被拼合在一起。当最后一片龙鳞被贴上时，整条糖龙突然亮起金光，甜雾从各个部件的缝隙里冒出来，在文化站的上空凝成一条半透明的糖龙虚影。
“非遗之甜，圆满传承。”糖龙虚影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屏幕上弹出所有参与者的名字，逸霄的名字赫然在列。温如霜看着逸霄，发现他指尖的甜雾慢慢融入糖龙，少年的脸上带着释然的笑容。
“原来，这就是我来这里的意义。”逸霄轻声说，他终于明白，梦核幻境里的老手艺，不是让他一个人记住，而是让他把这些手艺传给更多人，让非遗之甜，一直传下去。
非遗展那天，竹溪村的糖龙成了最受欢迎的展品。孩子们围着糖龙，摸着手感温润的龙爪，闻着竹编里的甜香；老人们看着糖龙上的手艺，想起了小时候见过的老物件；听障孩子们摸着龙尾的触觉纸板，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温如霜看着这一切，转头对逸霄说：“谢谢你，让这些老手艺活了过来。”
逸霄望着糖龙，糖龙的金鳞在灯光下泛着光，像是在回应他。“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他笑着说，“是大家一起，把非遗之甜，补全了。”
展会结束后，逸霄收到了一个竹编小盒，里面装着小林编的迷你糖龙、陈默的触觉纸板、阿杰的木雕糖芯，还有李师傅的糖色金线。温如霜说：“不管你以后去哪里，带着这个，就像带着我们，带着这些手艺一样。”
逸霄接过小盒，指尖的甜雾轻轻绕着盒子转了一圈。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或许，还有更多的非遗手艺在等着他，还有更多的“甜”，等着被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