撬开地砖?
王婶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张翠更是吓得腿一软,撬……撬她们家的地砖?
这房子早就卖给她们了!房产证上写的也是她男人的名字!赵淑芬凭什么?
可这个“凭什么”,她们一个字也不敢问出口。
赵大刚也愣住了。
他看看母亲笃定的侧脸,又看看脚下那片平平无奇的水泥地砖。
从小到大,母亲让他做的事,他照做就是了。
“妈,您站远点。”赵大刚将赵淑芬扶到门边,然后转过身,看向已经呆若木鸡的张翠。
“有工具吗?撬棍,或者结实点的改锥。”
张翠一个激灵,魂都快吓飞了。
“有!有!我……我去找!”她连滚带爬地冲向堆满杂物的阳台。
王婶也回过神来,她看着赵淑芬,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淑芬啊……这……这是干啥呀?这地底下……是不是当年忘了啥……”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是不是藏了金条?
还是藏了什么宝贝?
这个念头一出来,王婶的心脏就“砰砰”狂跳起来。后悔,巨大的后悔淹没了她。早知道,她就把这屋子一寸一寸都给敲开看看了!
赵淑芬没有理她,门外围观的老邻居们,更是炸开了锅。
“撬地砖?要干嘛?”
“天哪!我就说赵老太不简单!肯定是在这藏了什么传家宝!”
“怪不得人家能发财!原来早有准备!”
“这王家可是捡了大便宜,住在宝地上了都不知道!”
议论声越来越大,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屋里,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张翠很快就从杂物堆里翻出了一根又黑又锈的铁棍,看样子是某个旧机器上拆下来的零件。
她双手捧着,哆哆嗦嗦地递给赵大岗。
“大……大哥,您看这个行吗?”
赵大刚看了一眼那满是铁锈的棍子,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脱下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外套,随手递给身后的张翠。
张翠手忙脚乱地抱在怀里,那柔软顺滑的料子,让她感觉像是在做梦。
赵大刚只穿着一件白衬衫,他蹲下身,拿着铁棍,对准了母亲刚才指认的那块地砖的缝隙。
他已经很多年没干过这种粗活了。
曾经那双布满老茧,能轻易拆装各种复杂电器零件的手,如今已经变得养尊处优。
他试探着用力。
“嘎吱——”
铁棍和水泥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地砖纹丝不动。
赵大刚的脸微微有些发红。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到手臂上。
“砰!”
一声闷响,地砖的一角,被成功撬了起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王婶更是伸长了脖子,眼睛瞪得像铜铃。
赵大刚没有停,他用铁棍顺着裂缝,一点一点地,将整块地砖都撬松了。
他扔掉铁棍,用手指扣住地砖的边缘,猛地一掀。
“哗啦——”
地砖被翻了过来,露出了底下黑洞洞的坑。
没有金光闪闪,也没有什么价值连城的古董。
坑里,只有一个巴掌大小,锈迹斑斑的铁皮盒子。看起来就像是以前装饼干的那种。
盒子被一层油布包裹着,但油布也早已腐朽不堪。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失望的叹息。
“就这?”
“一个破铁盒子啊?”
“我还以为是啥宝贝呢……”
王婶的表情也从极度亢奋,瞬间跌落谷底。她甚至有些庆幸,还好不是金条,不然她得悔死。
赵大刚看着那个盒子,也有些发怔。
这就是母亲心心念念,非要回来取的东西?
赵淑芬走了过来。
她弯下腰,很吃力。
赵大刚立刻伸手,将那个铁盒子从坑里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吹掉上面的灰土,递到母亲手里。
赵淑芬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盒盖上已经模糊不清的图案。
“咔哒。”
一声轻响,盒盖被打开了。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那个小小的盒子里。
里面,没有钱,没有票,更没有什么珠宝首饰。
只有三样东西。
一只小小的,已经洗得发白、磨破了鞋底的布老虎头鞋。
一个断了半截的,小小的红缨枪枪头,那是用高粱杆做的。
还有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已经泛黄变脆的纸。
赵大刚的目光,落在那只小小的老虎头鞋上。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
他想起来了。
这是他学会走路时,母亲熬了好几个通宵,一针一线给他做的。他小时候特别淘气,整天在院子里疯跑,不到半年,鞋底就磨穿了。
他又看向那个高粱杆做的枪头。
那是妹妹小丽最喜欢的玩具,是父亲还在的时候,亲手给她削的。后来有一次兄妹俩吵架,他一生气,把枪头给掰断了。小丽为此哭了整整一个下午,他也被父亲狠狠揍了一顿。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赵淑芬没有看那两样东西。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拿起了那张折叠的纸。
她缓缓展开,那是一张孩子的画。
用铅笔画的,线条歪歪扭扭。
画上,是一个女人,牵着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女人的头上,画着一个巨大无比的,金色的太阳。
画的下面,用同样稚嫩的笔迹,写着一行字。
“我的妈妈是太阳。”
赵大刚再也忍不住了。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窗外。这个身家亿万,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眼圈在一瞬间就红透了。
原来……
母亲要的,是这些。
是他们这个家,最初的,也是最宝贵的“财富”。
王婶和张翠,还有门外的邻居们,都看傻了。
他们完全无法理解。
就为了这么一堆不值钱的“破烂”,开着几百万的豪车,从富人区大老远跑回来?
这赵老太,怕不是真的老糊涂了吧?
赵淑芬却仔仔细细地,将那张画重新折好,放回盒子里。
然后,她盖上盒盖,紧紧地抱在怀里。
她环顾了一下这个让她爱过,也恨过的屋子,眼神里再也没有了任何留恋。
“大刚,我们走。”
“哎。”赵大刚立刻回过神,收敛起所有情绪,重新穿上西装,小心地扶住母亲。
母子俩,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朝门口走去。
屋子里的空气,安静得可怕。
就在他们即将迈出门口的时候。
王婶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疑惑和那点不甘,她追上两步,冲着赵淑芬的背影,大声问了一句。
“淑芬!你……你就为了这么个破盒子?这玩意儿……它能干啥呀?”
赵淑芬的脚步,停住了。
她没有回头。
整个楼道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背影上。
赵大刚以为母亲要发火,刚想开口。
却听到赵淑芬对他说:
“大刚。”
“妈,我在。”
赵淑芬的目光,扫过这栋破败的筒子楼,扫过那些或嫉妒、或迷茫、或谄媚的脸。
“把这栋楼,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