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破晓,太和殿内,百官肃立,早朝正欲结束。
突然,外边传来了殿前侍卫统领厉声怒喝:“何人胆敢擅闯金銮殿?!”
文武百官下意识地想要回头去看,但又不敢。
这时,另一道愤怒的声音响起,比先前殿前侍卫的声音更高更亮。
“开门!让路!本官要面圣!谁敢阻拦,格杀勿论!”
这下,文武百官们终于忍不住了,他们都想知道谁胆子那么大,竟然敢在皇上面前嚷嚷格杀勿论。
龙椅上的文昭帝抬头看向了殿门。
只见驸马都尉李兰亭双目赤红,身后背着什么东西,一步一步踏入了殿内。
百官们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到疑惑,等到看清李兰亭身上背着的是什么时,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得惊恐。
驸马身上背的竟然是朝华大长公主的……遗体?!
李兰亭对那些指向他的刀剑和大臣们异样的目光视若无睹。
他眼里只有为朝华大长公主复仇的决绝。
他背着朝华大长公主走到大殿中央方才缓缓停下。
他将朝华大长公主小心翼翼地平放在地上,“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她冰冷的遗体旁。
而后他用力将额头狠狠磕在坚硬的金砖上。
满朝百官无人敢言。
再抬起头时,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李兰亭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
“求皇上为殿下做主!为天家血脉伸冤!严惩凶徒!”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什么人胆子那么大,竟然敢谋害朝华大长公主?
“皇姐……”
文昭帝没想到和朝华大长公主再次见面竟然会是这样的场景。
上一次见面,还是朝华大长公主入宫让他给福安郡主做主。
如今才过了多久,就变成了驸马来宫里让他给朝华大长公主做主。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文昭帝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李兰亭哽咽着将昨日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整个朝堂瞬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一般的寂静。
但这寂静并未持续太久。
户部侍郎站了出来,一脸严肃地开口:“天子脚下,朗朗乾坤,竟有如此恶徒。臣恳请陛下彻查,严惩恶贼,以慰公主殿下在天之灵!”
他乃驸马之父李崇简的学生,今日驸马闯入大殿为朝华大长公主求一个公道,他于情于理都该站出来帮他一把。
紧接着,如同积蓄已久的洪水决堤,整个大殿轰然沸腾。
一个又一个臣子站了出来。
“此乃骇人听闻之至。殿下千金之躯竟遭受此等毒手。此案若不查个水落石出,何以正国法?何以安民心?何以慰宗庙?臣请皇上即刻下旨,严查此事!”
“凶手之猖狂,行径之残忍,人神共愤!驸马爷所见,必是铁证。求皇上下令彻查,务必将真凶及其背后主使连根拔起,处以极刑!”
……
一时间群臣激愤,文昭帝端坐于龙椅之上,脸色阴沉。
朝华大长公主的女儿福安郡主才死了没多久,如今,她竟也惨遭毒手。
这明显是被人蓄意杀害了。
此事必须严查。
“查。”文昭帝沉声下令,声音传遍了整个殿内。
刹那间,所有官员都闭上了嘴。
“即刻起,封锁皇城内外所有要道,严查可疑人等,凡有阻挠办案、销毁证据、通风报信者,格杀勿论!”
“宫中护卫增派三倍人手,无朕手谕,任何人不得靠近公主灵枢半步!”
文昭帝一条条颁布指令,语气不容置疑。
“此案三司会审。宋元柏、申墨澜、纪青明。朕许你们便宜行事,先斩后奏之权。七日之内,给朕查出真相,将真凶捉拿归案。迟一日,提头来见!”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的几位被点名的官员只感觉肩头上沉甸甸的。
完了,这次若是查不出来,他们的脑袋就要彻底和官帽说再见了。
“臣遵旨。”
被点到名的大臣当机立断派人去查。
但这一查,反倒让他们愕然。
事情竟然这么简单?
杀害朝华大长公主的竟然是象山上的那群匪徒,而那群匪徒正是两年前被朝华大长公主府下人逼得被迫放弃良田和家宅的百姓。
这一反转让所有人都没想到。
李兰亭得知这个结果不肯相信,他勃然大怒,闹到了三司会审的衙门上。
“不可能,这一定是有心人故意陷害!他们怎么敢给公主府递信?”
但事实胜于雄辩。
象山上剩下的匪徒,都被抓回来了,他们都对朝华大长公主恨之入骨。
“他们明明收到的消息是富家千金和情郎私奔,这还不能说明有人故意诱导他们去那座宅子截杀殿下吗?”
李兰亭再一次厉声质问。
大理寺卿申墨澜不疾不徐地回答:“此乃道士明宵所为。”
他们在凶案现场,找到了一个不属于象山匪徒的尸体。
经查证,发现那是裴明镜先前办过的“定慈观妖道”一案的在逃人员明宵。
“明宵此人贪财好色,定慈观被毁,他没了银钱来源,便把主意打到了殿下头上。”
“他得知殿下痛失爱女,以此要挟,想要从中骗取钱财。”
“为了摆脱自己的嫌疑,他又找来了象山上的那群匪徒,想要伪造一个谋财害命的假象。”
大理寺卿将他们几人的推断告诉了李兰亭。
“不,不可能!”
李兰亭坚决不信朝华大长公主会死在区区一个妖道手中。
“若是如此,为何朝华身上带着的银票不翼而飞?一定还有人你们没抓到。”他一下就抓住了几人推断中的漏洞。
刑部尚书宋元柏淡定自若地回答:“应当是明宵的同伙带走了。他身上带着假的文书,经查证他入京登记时还有同伙。”
他们几个老油条自然知道这个案子查得这么顺利肯定有猫腻。
但证据摆在眼前,朝华大长公主确实做了许多恶事,死不足惜。
他们也没必要继续深查下去了。
毕竟,皇上只给了他们七日的期限,他们可不想提头去见皇上。
三司会审的结果出来没多久,当年被驱赶而幸免于落草为寇的百姓,怀揣着沉冤旧恨,毅然入京敲响了登闻鼓。
真相大白。
朝华大长公主那曾煊赫一时的名号,顷刻间便在千夫所指之下沦为了一滩污秽不堪、遗臭万年的泥淖。
就连福安郡主过往做的那些恶事也都被人翻了出来。
一时间,朝华大长公主母女人人喊打,无人再提捉拿“潜逃凶手同伙”之事。
“天杀的,那朝华大长公主真不是个东西,竟然抢咱们老百姓的田地,还逼死了那么多人。死得好,死得妙啊,这种人就不该活着。”
“她那女儿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被烧死了也是活该。小小年纪心肠歹毒。我家闺女连鸡都不敢杀,她竟然杀了那么多猫儿狗儿。这样下去,怕不是要杀人?”
“就是就是,这种人就该天打五雷轰。”
诸如此类的辱骂声在街头巷尾时常能听到。
这些话传到李兰亭耳中,他目眦欲裂。
“一群刁民,他们懂什么?”
“朝华明明给了他们银钱,怎么还要怪到朝华头上,是他们自己作恶,非要去当劫匪。”
“福安只是年少贪玩,好奇而已,所以才杀了一些畜生,那算什么大事。”
他抱怨的话音落下,“啪”的一声,脸上就挨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