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文漪放下筷子,抬眸看他啊,“殿下,若不是因为冲喜,按照祖制,你可以有良娣、良媛二到四人,侍妾、夫人等数。现在只有一个侧妃,已经很少了!”
“你若一味阻拦,只会激怒圣上,那岂你的一番筹谋岂不浪费?”
裴司堰闻言怔住,缱绻的眸光停在她白净的脸。
她果然聪慧过人,早已猜到他唱这出大戏,不仅仅是为了谋娶她。
顺便还能消除穆宗皇帝对他的猜忌,一个将要入土的太子,对皇帝才是最没有威胁。也就可以轻松化解他对大将军宗瑞的忌惮,还可以让睿王等人放松警惕,得意忘形。
一举多得,唯独以这种方式谋娶她不太光彩!
裴司堰凝着她的眉眼,不放过她脸上的一丝情绪,“那你是在怨我吗?”
窦文漪错开他炙热的眸光,看着一旁尽情享用美食的踏雪。突然觉得他们都有些可悲,因为每个人不管是什么身份,都有自己的求而不得。
穆宗皇帝一边宠幸不同的美人,一边去奢求温皇后的真心,沉溺于虚伪的‘深情’中,缘木求鱼,荒唐可笑。
裴司堰如此惶恐,难道不是在害怕步他的后尘?
而她自己,前生想求一人的真心,今生只想求自由,都不能得偿所愿,所以,无常才是人生常态。
平心而论,裴司堰待她并不算差,有了前世的经历,她又怎么可能毫无芥蒂地爱上他?
“殿下多虑了,我从未怨过你。若殿下对我深情不渝,又何必在意一个侧妃?”
在他惊怒的眼神中,她继续道,“殿下是对自己不自信,还是嫌我太过冷静?那你是希望我与你大吵大闹,还是撒娇求欢?仅仅是因为盛惜月的存在,就可以掀起轩然大波,那日后她住进东宫,我们还会因她产生多少矛盾隔阂呢?”
“殿下,还请你如实告诉我,那是你希望看到的吗?难道我不应该以最平常的心态对待此事吗?”
裴司堰紧攥着茶盏,压抑着心底那股奔腾的怒意和不甘。
她字字句句都在理,却让人有一种无力感,辩无可辩,难受极了。他想让她动心,满心满眼都是他,想要她多疼疼自己!
窦文漪无视着他的怒意,依旧面不改色道,“殿下,恕我直言,我们两人并未心意相通。很多人一生都会拥有好几段刻骨铭心的感情,或许,今后你总会找到真正让你心动的人。”
一旦他和盛惜月心意相通,有情人终成眷属那天,就是她黯然落幕之时。
那他又会如何看待对她的这段情呢?
是在两个女人中左右摇摆,还是干脆除之而后快?
爱越深,恨越浓。
何必呢?
一想到他上一世的所作所为,她如何能心安理得接受他的爱意?
思及此,窦文漪更不希望他对自己深陷,垂眸柔声劝慰,
“殿下,我感念你的恩德,文漪依旧会不遗余力地回报殿下,努力扮演好太子妃这个角色,希望殿下多给自己一些时间,多与盛姑娘相处,不要贸然下决定。”
“待殿下看清你自己的真心......再做决定不迟,毕竟,这样对我们三人才公平。”
屋内气氛冷凝,一片死寂。
“扮演?”那个词到底刺痛了他。
裴司堰蓦地掐住了她的下巴,喉间溢出一丝散漫的轻笑,
“甚好,那今晚我们就好好,演一演夫妻伦常?太子妃,你在床榻上可得卖力些!”
那双凤眸里暗潮汹涌,锐利似刀刃,又似岩浆滚烫,浑身携着怒气,他就像一座随时都可能喷发的火山。
窦文漪感到一丝疼痛,心如死水,毫无波澜。这一日终将要来的,不过是一具皮囊,她有何畏惧?
她眸光依旧平静,“好!”
裴司堰眼眸通红,闪过一抹痛色,两人僵持良久,他到底卸了手中的力道,松开她拂袖而去。
踏雪瞪着一双澈亮懵懵的猫眼,看看了离开的裴司堰,又纠结地冲着她,“喵——”了几声。
窦文漪苦笑一声,“还不快去追你的主子?跟着我可没有小鱼干。”
踏雪像是听懂了似的,“嗖”的一下就闪了出去。
小东西还真是聪明!
她疲惫抬手让宫婢们撤下晚膳。
翠枝脸色变了又变,忍不住开口,“姑娘,你又何必惹恼殿下......”
“东宫并不是我的归属。”窦文漪捏了捏眉心。
“姑娘,可你现在已经是太子妃了,难道还能......离开?”
“总会有法子的。”
翠枝愣了一下,以前姑娘被太子逼迫有了首尾,她整日提心吊胆,如今好不容易名正言顺,难道姑娘心中真的没有太子?
——
朝华殿内,裴司堰没有丝毫睡意,索性翻开奏本仔细看了起来。
赤焰觑了他一眼,禀道,“殿下,圣上在琼林苑秘密安置了一个女人,守卫森严,我们的人不好打探,暂时未能查到这人是谁。”
裴司堰狭长的眸中折出一抹凌厉的寒光,“不必查了。”
那里藏的女人除了窦茗烟,还能有谁?
她倒还有几分本事,竟让穆宗皇帝对她网开一面。
穆宗皇帝与准儿媳行不轨之事,恐怕他骨头缝里都还透着痒,那颗专以风月为乐的饕鬄之心,哪里能轻易得到满足?
守卫森严,是想方便他秘密幽会,琼林苑又没有其他女人,窦茗烟还可以抓紧机会得到圣宠。
赤焰顿了顿,又道,“睿王的人,好像也在查这女子的下落。”
裴司堰神色一沉。
裴绍钦骨子里疯癫狂妄,为了挫败他的颜面,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那天晚上窦茗烟是先去的睿王府,她半夜去,难道不是自荐枕席?
脑海里划过一道灵光,他这位好弟弟恐怕已经先动了窦茗烟?
把自己玩剩的女人送到龙塌?
裴司堰嗤笑出声,无语地摇了摇头,“继续盯紧睿王。”
不愧是他,还真能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父子共牝的事。
欲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
落子无悔,既如此,必须得给他送份大礼!
赤焰问道,“大人,我们要把那个掌事要交出去吗?”
那晚,负责把窦茗烟弄到冷宫去的掌事在被灭口时,被他们的人秘密保了下来,所以赤焰才有这一问。
裴司堰唇角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明日寻个契机把她交到沈砚舟手里,国师哪里想办法盯着。”
盛惜月能成为侧妃,国师功不可没啊!
“她睡了吗?”
“梧桐苑,已经熄灯了。”赤焰如实回禀。
她还心安理得睡着了?
她那番言论简直就是戳他的心窝子,他才不要与她做假夫妻,不都说床头吵架床尾和吗?
她明明就在眼皮子底下,为什么他要委屈自己?
裴司堰越想越气,抬脚就去梧桐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