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秦川科技那栋熟悉的大楼,冰冷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冬日的阳光,刺得我眼睛发疼。
我停下脚步,忍不住回头望去。
这里,曾是我以为可以大展拳脚、守护所爱的地方,如今却像一座华丽的囚笼,将我所有的热情和信任彻底碾碎。
心中万般滋味翻涌,苦涩、委屈、不甘,更多的是深深的疲惫和茫然。
“大哥!等等!”
几声急促的呼喊将我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
我转头,只见楚炎龙、周斌、李凡和王永忠四人急匆匆地从大楼里跑了出来。
他们脸上还带着伤后的虚弱,但眼神却充满了急切。
“大哥,听说公司正在开大会,什么情况?你这是要去哪里?”
楚炎龙喘着气问道,目光关切地在我脸上扫视。
看着这四位曾与我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兄弟,我心中更是酸楚难当。
我用力握住他们的手,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半晌,才艰难地挤出几句话。
“兄弟们……我被开除了。从此以后,我不是秦川科技的人了。”
“啥?!”
周斌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眼睛瞪得溜圆,“开除?为什么?凭什么啊老大!”
“是啊大哥,为什么?”李凡和王永忠也急了,围拢过来。
我苦涩地摇了摇头,避重就轻:“因为我不称职,没能做好这个cEo。就这样吧……兄弟们,好好工作,我先走了。”
说完,我拍了拍周斌的肩膀,转身欲走。
这里的水太深,我不想把他们也拖下水。
“不!老大你等会儿!”
周斌一把拉住我的胳膊,这个粗犷的汉子眼圈有些发红,“你不在这里,我们留下来还有什么意思?给人当孙子吗?”
楚炎龙也上前一步,语气坚定:“对!开会连通知都不通知我们,摆明了是把我们也当外人!大哥,这窝囊气我不受了!我也不干了,你去哪儿,我就跟你去哪儿!咱们兄弟一起出去闯荡江湖!”
“对!我们不干了!大哥,带上我们!”李凡,王永忠异口同声,没有丝毫犹豫。
看着他们真挚而决绝的眼神,我心头滚烫,鼻子发酸。
“你们别冲动!这是我一个人的事,不能连累大家。秦川科技待遇不错,你们还有家要养……”
“大哥!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楚炎龙打断我,“咱们结拜的时候说过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在你落难了,我们要是贪图这点安稳,还是人吗?”
就在这时,我的老桑塔纳车疾驰而来,猛地刹在我们旁边。
刘向阳推开车门,急匆匆地跳下车,脸上带着惊疑:
“怎么回事?我刚回来就听白条支支吾吾说公司出大事了?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刘向阳因为出去为我找律师应对老邱的官司,也错过了这场“审判”。
不过他同样不在被邀请之列。
这更印证了今天的会议,就是一场针对我的精准清洗。
我把刚才会议室里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刘向阳听完,气得脸色铁青,猛地一跺脚:“岂有此理!颠倒黑白,卸磨杀驴!我这就去找秦瑶,把过往全都说清楚!”他说着就要往大楼里冲。
我一把拉住他:“哥,没用的!她现在已经不信我了,你说什么,在她听来不过是狡辩。”
刘向阳僵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长叹。
我们六人站在公司门口,沉默了许久。
周斌率先开口,刘向阳说:“兄弟,你来得正好,我们商量好了,老大要走,我们也不留了!集体辞职!”
“对!集体辞职!”几人纷纷附和。
“好,我同意。”刘向阳毫不犹豫说道。“看来秦总不在,秦川科技不属于我们了。”
我看着他们,知道再也拦不住了。
兄弟义气,有时候比任何现实考量都更有力量。
我心中感动,却也充满了愧疚。“你们……这又是何苦。”
“大哥,别说了!咱们兄弟必须得共进退。”楚炎龙斩钉截铁。
最终,他们几人一起返回公司,集体办理了离职手续。
当他们拿着那张轻飘飘的解除劳动关系证明时,我心中一片冰凉。
我知道,这笔账,秦瑶肯定会记在我的头上——是我,煽动核心骨干集体出走,动摇公司根基。
我们一行人回到富达商贸,坐在办公室里,气氛有些沉闷。
刘向阳强打精神,开始跟我汇报请律师应对老邱官司的进展,分析着各种可能性。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我的心猛地一缩——秦瑶。
我想不出她这会打电话会说什么?是骂我,是挽留我,还是想听我一个解释?
我心里忐忑不安,我多么想听她撕心裂肺的骂我,然后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然后她跟以往一样通情达理的理解我,然后我们抱头痛哭,然后情归于好。
那样该有多好呀!
我深吸一口气,满心期盼地接通了电话,然而,那边传来她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
没有任何称呼,没有任何铺垫,只有一句不容置疑的通知:
“明天上午十点,去民政局,我们把婚离了。”
说完,根本不容我回应,电话直接被挂断,只剩下冰冷的忙音。
“嘟…嘟…嘟…”
我握着手机,僵在原地,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
握草……我这到底是什么命?婚礼还没办,酒席还没摆,这就要……离婚了?
曾经的海誓山盟,曾经的温情脉脉,难道真的就这么不堪一击,轻易地画上了句号?
巨大的荒谬感和撕心裂肺的痛楚,瞬间将我淹没。
第二天上午九点五十,我提前到了民政局门口。
秋风刮在脸上,有点透心凉。
没过多久,那辆熟悉的豪车停了下来,秦瑶从车上下来。
她今天明显精心打扮过,穿着剪裁得体的名牌套裙,妆容精致,容颜依旧美得令人心醉。
可这份美丽,此刻在我眼中,却像是覆盖了一层无法融化的冰霜,疏离而刺眼。
看到她的一瞬间,我的心如同被无数把钝刀反复切割,痛得无法呼吸。
直到这一刻,我才无比清晰地认识到,我心底里,真的太爱她了。
爱到可以忍受委屈,爱到愿意付出一切。
可我不明白,她一直非常理解我,为什么这一次到了这个境地。
在她即将走进大门的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冲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
她的手很凉,和我此刻的心一样。
“瑶瑶……”刚一开口,泪水就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声音哽咽,“你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就一次,好不好?”
秦瑶用力想抽回手,但没有成功。她别过脸,不看我,声音依旧冰冷坚硬:“不能。”
“为什么?难道你就感受不到吗?我的心就像在开水里煮,每一分钟都在受煎熬!”
我几乎是哀求着,试图让她看到我的痛苦。
“怪谁?”她猛地转过头,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地刺向我,“这一切,难道不是你自己造成的吗?”
“瑶瑶,我发誓,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我对杨若湄只有道义,我对秦川科技问心无愧!你相信我好吗……”
我急切地辩解,试图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够了!”她厉声打断,眼神里充满了决绝和……或许是深深的失望。
“吴犀牛,什么都别说了。我不会再信你了,一个字都不会。”
看着她那毫无转圜余地的神情,我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
我强行将翻涌的泪水和委屈咽了回去,仿佛咽下了一把碎玻璃,从喉咙到心脏,一片血肉模糊。
我松开了她的手,哑声道:“好……走吧。”
手续办得出奇地顺利,工作人员例行公事的询问,我们机械地回答。
当那个红色的印章盖下去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也随之被彻底剥离。
走出民政局的大门,阳光依旧,却仿佛失去了所有颜色。
我们一前一后,走向不同的方向。
在她即将上车前,我最终还是停下脚步,对着她的背影,说出了最后的提醒,无关恩怨,只是出于一种本能的不放心。
“瑶瑶……老邱,他开始反击了,起诉我侵吞他资产。你……你也要小心他的黑手。”
秦瑶拉车门的动作顿了一下,她没有回头,只是发出一声清晰的、带着嘲讽的冷哼:
“哼,吴犀牛,你是不是想说,我离开你就活不下去了?”
话音落下,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子绝尘而去,没有一丝留恋。
我独自站在原地,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心碎的声音和无边无际的荒凉。
我和她,是真的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