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我们为了快速变现,只卖了一千万,没想到老邱把他的镇店之宝汉简藏在店里!这成了钉死我的最有力证据!
“法院根据成交价,扣除老邱应该赔偿给我们的一千万,判决我们……需要赔偿邱建国差价,共计三千万元……”
刘向阳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绝望。
“然后呢?”我问。
“法院已经查过我们的账户了,我们账上根本没多少钱……但是……但是法院认定,你在富达商贸的百分之五十一股份,估值约一千万……还有,我们在龙湾半岛那边正在修建的厂房,因为未竣工,只能折半估价,大概值两千多万……两处加起来,刚好……刚好够赔偿给老邱……”
富达商贸是我现在唯一的根基!龙湾半岛的厂房是我投入巨大心血。
准备用于新公司生产的希望所在!这两处产业,竟然要被强制执行,用来赔偿老邱?
“哥……你告诉我……这是真的吗?”我感觉自己的身音都在抖。
“老大……是真的……判决书已经下来了……如果我们不能在规定时间内主动赔偿,法院就会启动强制执行程序……
而且……而且我私下见过老邱儿子邱子豪……”
“他……他说他还保留着起诉我们当初对他爸和他人身伤害的权利……如果我们再不服软,他就要新账旧账一起算……”
听着电话里刘向阳绝望的叙述,我缓缓抬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好啊……真是好啊……
这是洪水彻底决堤了吗?是哪路神仙在惩罚我吗?
“老大,我们怎么办?”
“哥,汉简不过是噱头,谁能证明在东关大市场店铺?都是局,都是他妈老邱安排的局,我们只要找到买家把他屎打出来真相就能大白。”
“那我现在找买家吗?”
“算了吧,我很累了,我没有精神气和人斗了,我们弄丢了核心技术,那破建筑已经没有用了,全赔给人家吧。”
“啊,全赔给人家?你有没有搞错?”
“摆上桌面的,我们确实没有理,赔吧,破财免灾。”
刘向阳在电话那头哭了,哭声像是一根细针,扎在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但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感觉到更多的愤怒或者不甘,反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得到释然。
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拼命挣扎,到头来,还是回到了原点。
当初一无所有时,心里还存着希望和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而现在,连心里那点最珍贵的东西,也失去了。
我的心像死了一样。
很快,刘向阳回来了,眼睛还是肿的,他瘫坐在沙发里,同样像失了魂一样。
楚炎龙、周斌他们都紧张地看着他,从他的脸色上,他们已经猜到了结果。
“兄弟……”周斌张了张嘴,想说话,却不知从何说起。“怎么回事?”
刘向阳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近乎麻木的冷笑,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意外。
“哥几个,我们老大彻底输了,富达商贸的股份,龙湾半岛那块地,全都赔给老邱了。”
楚炎龙红着眼睛,急切地朝我道:“大哥!你冷静点!那可是你最后的根基了!赔出去,你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一无所有?”我嗤笑一声,内心里充满了苦涩和自嘲,“我吴犀牛,本来就是个要饭的流浪儿,本来就一无所有,翻过垃圾箱,在桥洞底下跟野狗抢过食,大不了回到原点,何况核心技术被人卷跑了,工匠也跑了,留着那半拉子破厂房有什么用?当摆设吗?看着堵心!”
我目光扫过眼前这几张因为担忧而显得憔悴的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驱散了些许寒意。
“何况,我现在不是还有你们吗?你们还在我身边,这就够了。大不了,我们兄弟几个,从头再来!”
“从头再来……”刘向阳喃喃着,眼神复杂,“赔偿给老邱,虽然憋屈,但算是我们当初行事不够周密,认栽也就认了。可是兄弟啊……”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重,“失去秦瑶……你会后悔的!我看得出来,你是真把她放在心尖上了。我觉得,我必须去找秦瑶,把一切都解释清楚!你帮杨若湄是出于道义,你对付蒋得胜是为了秦川科技,你从来没有做过任何违背良心、对不起你们感情的事!不能就这么让她误会下去!”
提到秦瑶,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了一下,痛得几乎窒息。
我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荒凉。
“哥,别。”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都是我的命。我无时无刻不在拼命向前,我知道我身上缺陷很大,没文凭,出身低微,做事莽撞……我就像个过河的卒子,一路只能往前,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我顿了顿,想起秦砺锋和小南阳那些刺耳的话,嘴角扯出一抹惨淡的弧度。
“你想解释,人家不听。因为什么呢?因为在有些人眼里,我们就是小人得志,再怎么解释,也只是狡辩。算了……由她去吧,我想好好睡一觉,睡个懒觉,睡到自然醒。”
“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刘向阳问。
我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感觉前所未有的累,身体累,心也累。
“哥,不要奔波了,我们好好……休息休息。”
刘向阳看着我心如死灰的样子,知道再劝也无益,重重地叹了口气:“好吧。”
晚上,我们几个人,加上闻讯赶来的王威。
在街角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小饭馆。点了几个最普通的小菜,要了几瓶最烈的白酒。
没有过多的言语,所有的失意、委屈、愤怒和不甘,都化在了那一杯杯灼热的液体里。
我们碰杯,仰头,一饮而尽。
酒精灼烧着喉咙,却温暖不了冰冷的心。
周斌喝多了,抱着酒瓶子骂娘;李凡指责老邱不是人,王永忠不言不语,楚炎龙闷着头,一杯接一杯;刘向阳絮絮叨叨地说着当初一起创业的艰辛;王威则在一旁偷偷抹眼泪。
我看着他们,自己也醉了,却又异常的清醒。
我知道,我的一段历史,结束了。
我睡了整整三天三夜。
三天后,我起来了。
刘向阳已经处理完后续事宜:该赔的赔,该过户的过户,彻底了结与老邱的恩怨。
我将自己的东西简单收拾进一个旅行包,看着这有些陈旧的行当,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来时,差不多也是这般行囊,走时,除了多了一身伤痕和满心沧桑,似乎并没有多余的东西。
哦,对了,也挣了,挣了一辆世纪老爷桑塔纳。
我提着包下楼,刘向阳和楚炎龙已经等在车边。
周斌三人因为家在西关,暂时先回去了。
黄毛因为受我堂姐吴媚儿影响,加上他自己也胡求搞,我堂姐离开后,他也走了。
王威哭得一塌糊涂,拉着我的胳膊不肯松手:“大哥,带上我!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不想留在这儿!”
看着这个憨厚忠诚的兄弟,我心中酸楚,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威哥,听话,暂时留在富达商贸。这里好歹还有个落脚的地方,能挣口饭吃。等我找到安稳的去处,一定第一时间来接你,好不好?”
好说歹说,才劝住了他。我坐上驾驶座,刘向阳和楚炎龙默默上了车。
发动机发出疲惫的轰鸣,车子缓缓驶离了富达商贸。
透过倒车镜,我看到王威还在原地用力挥手,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视野里。
车子漫无目的地在龙城的街道上行驶着。
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这座城市依旧繁华,却再也没有我的立足之地。
开了很久,穿过熟悉的街区,掠过曾经与秦瑶一起逛过的商场、公园……每一条街道,似乎都残留着过去的影子,刺痛着我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