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阿绵……其实,现在我不是很饿。”
孟婧扫了一眼放在木桌上的菜色,干笑着要溜走。
“这次真的不难吃的,你相信我呀。只是看着不大好看罢了。”阿绵回到家后,就冥思苦想怎么做出“臭豆腐”。
她先是想着是不是用豆腐跟什么可以散发出“臭气”的食物相结合。
于是她买了半斤苦瓜,煮熟后捶成烂泥,加水煮后放入豆腐。这些豆腐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绿色,盛在盘里的时候颇有些像那么回事。
那天晚食,众人毫无半分防备,一一夹起豆腐放入口中——
“呃、呕……”阿绵小脸皱成一团,她这一吃苦到了舌头,顿时两眼汪汪,“好难吃。”
小婧也苦得不行,一边干咳一边赶忙去厨房舀了两口水漱口。
然而那种苦苦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
“你放了多少苦瓜?”
“……五六个。”阿绵小声说。
孟婧说:“苦死了,一点儿不好吃。”
桌上还有一道白菜梗炒五花肉片、一碗青菜叶豆芽汤和酱萝卜,因此两人都转而去吃别的菜。
阿绵埋头干饭,好一会注意到什么看了看孟驰坚,有点窘迫,自觉又闯了祸,“你别吃这个了,我煮得好难吃。”
她暗自怀疑此人可能是舌头坏掉了,居然能面不改色地咽下这么苦的东西。
孟驰坚说:“还好。苦瓜是这样的,还有点儿回甘。”他也没有多勉强,是真的觉得味道没到不能吃的地步,既然其他人都不吃这个菜,他自然而然就多吃一些。
阿绵将信将疑,再次夹了一块苦瓜豆腐到自己的碗里。这次她有了准备,将豆腐和饭连嚼都不嚼,直接往肚子里吞。
“做什么?好好吃饭。”孟驰坚夹了块肉片放她碗里,“不过,我觉得这个最多只能算‘苦豆腐’,并不是你想要做的‘臭豆腐’。”
阿绵“嗯”了声,这下专心吃饭,偶尔瞥到孟驰坚的侧脸,莫名有些脸热。
虽然他似乎一直是这样的。
但是阿绵心中冒出了一个极大胆的猜测。
她会不会其实已经非常心悦他了。
这话若是说出口,很多人定是会觉得很莫名其妙的。你们都成亲三年了,连崽都有了一个,怎么这个时候想起这事了?!
但在阿绵心里,成亲生子只是一种自然规律,是人到了一定的年龄就要去做的事情。
就像太阳东升西落、肚子饿了要吃饭、村里的野狗们互相看上了那样。
她是一个小娘子,与一个干练俊朗的男子朝夕相处那么多时日,一起睡觉也是很正常的。
然而心悦是一种时不时出现的、很陌生的悸动。
总是忍不住想要看他,不想他吃难吃的菜,担心他挑那么多柴会让肩膀上的旧伤发作。
完了。
阿绵心下一沉,吃完饭回屋拍了几下自己的脑袋,可能自己是吃苦瓜豆腐吃得发神经了。
臭豆腐的制作依旧不顺利。
过了几日,旺旺来找阿绵玩耍,听了她的心声后憋了许久,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阿绵恼火地捏了捏她的胳膊,旺旺这才竭力正色道,“你是说,因为他吃苦瓜的时候没有像你们两个那样大呼小叫,所以你觉得自己心悦上他了?”
“……他一个人吃了半盘多呢。”剩余的给了阿豆和小鸡们。
阿绵感到这样说旺旺根本就不明白,只会笑话她,连忙补充几个她有那种感觉的时候:“而且他出门都会带上我绣的那个蝙蝠的荷包,不过他说看不出是蝙蝠,而是两只小鸡的样子。还有还有……”
但是这些事儿吧,跟话本子里说的根本就不一样。
“比如你和陈捕快那样,嗯……就是英雄救美,只见千钧一发之际他潇洒地赶来。诶,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旺旺吃了口铁板豆腐,坏坏地笑了,“我找到工了。”
“太好了,是哪一家?”
“在县衙做厨娘,我自己找的,我说我会识字还会做菜,能将每日做的菜都写出来贴上。”
旺旺揉了揉阿绵的脸,“在书院里我们学过,‘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我倒羡慕你呢,与自己心悦的人成亲了总归是好事一桩。如今我与他……唉,也不知道会走到何等结局。”
旺旺去县衙做工,一方面是这是被官家雇佣的厨娘,每个月有固定的一两银子,钱不算多但这份工若无意外,是可以一直做到老的;另一方面也是可以经常的见到陈捕快。
阿绵左右看了看,与她咬耳朵,“前些日子不是有人在食街上大打出手?你偷偷告诉他,是城里那家豆坊的人干的。可千万不能说是我说的。”
“知道,我心中有数。”
这事不好办,陈捕快是新来的,豆坊可是扎根在本地多年的地头蛇。
如今食街上就只有阿绵和三家里仅存的一家豆花饭是卖豆腐吃食的了。据阿绵所知,那一家豆腐也是每日在豆坊里采购的,所以说只有阿绵一家依旧是每日自己在家做的豆腐。
难保什么时候就被盯上了。
摆完两个时辰的摊子,阿绵回了铁匠铺。
她鬼鬼祟祟把屏风摆好,躲在角落里抱着个罐子喜滋滋地往里看。罐子里是她前几日放进去的豆腐,然后撒了盐、醋、酱料,铁匠铺里温度高,她就把这两个小罐子藏在这里。
一打开盖子,一股臭气扑面而来,阿绵干呕了几下,拿一条帕子捂住口鼻,继续兴致勃勃地往里头看——
豆腐长毛了。
怎么长得还是绿色的毛。
不过真的好臭啊,这玩意……看上去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阿绵想着闻起来这么臭,吃起来说不定非同凡响,放下罐子要去拿驴车上的勺子。
一回头,看到了脸色如黑炭的孟驰坚。
孟驰坚挽着袖口,隐隐有要被气晕倒之势,眼前臭乎乎的家伙竟还有脸冲他干巴巴地笑了笑。这几个罐子他早就注意到了,但是有盖子盖着的,他也一直没在意。
铺子门口的路人捂着口鼻,奔走相告,“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哪里的粪坑炸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