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下的山洞里,石钟乳滴着水,“叮咚”声在洞里荡来荡去,像支没尽头的曲子。
苏慕晴发着高烧,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果子,嘴里反复喊着“爹”。
梅雪用帕子蘸着潭水给她擦脸,帕子上的并蒂梅被水浸得发深,倒像是开在了她的手背上。
“你爹......到底是什么人?”
梅雪的声音很轻,怕吵到她。
苏慕晴睁开眼,睫毛上还挂着泪:“我爹是苏问山,千机阁的阁主。”
她咳了两声,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五十年前,他发现天机石能预言未来,却会让人疯魔。黑袍人想用来操控江湖,我爹就把它藏进了千机阵,还把钥匙劈成三块,分给了冷家、梅家和慕家......”
陈叔突然站起来,酒葫芦“咚”地撞在石壁上:“你爹是苏问山?”
他从怀里掏出半块齿轮,往苏慕晴手里一塞,“拼拼看!”
两块齿轮刚碰到一起,就“咔”地合在了一起,边缘的木槿花纹组成了朵完整的花。
“当年我和你爹一起毁了机关城,他说寒影剑鞘里嵌着'贪念碎片',让我务必看好冷轩......”
他的话没说完,我的剑鞘突然烫得吓人。
我忙解下来放在石桌上,鞘身的裂缝里渗出金光,像有液体在流。
苏慕晴盯着裂缝:“这纹路......和天机石底座的一样!你看背面的云纹凹陷,是青城山的地形图!”
梅雪的手刚碰到剑鞘,鞘身突然“啪”地裂开,掉出块巴掌大的石头。
石面流动着金纹,像有活物在里面游,正是天机石的“贪念碎片”。
“别碰!”竹青的声音突然从阴影里传来,她的竹笛横在唇边,笛身的“竹”字被洞火照得发红,“天机石每显一次过去,就会吃掉观者十年记忆。你娘当年为了看你爹的未来,头发三个月就白了大半。”
石光突然亮起来,映出个白衣女子的影子。
她抱着婴儿站在破庙里,怀里的寒影剑闪着冷光——那女子的脸和梅雪有七分像,发间的竹簪,正是梅雪现在别着的这支。
“那是......我娘?”
梅雪捂住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石面上“嗒嗒”响。
陈叔望着影子发呆,嘴里喃喃着:“原来冷大哥和梅妹子早就知道......他们把你和剑鞘分开养,就是怕你被天机石找到......”
他突然指着石光里的剑鞘,“你看!剑鞘的裂缝是故意留的'止戈'缺口,只有心怀善念的人,才能激活碎片!”
石光突然变了,映出黑袍人跪在血煞门主面前的画面。
他手里的“恐惧碎片”泛着黑光,纹路与血煞门主心脏的伤疤完全重合。
“五十年前他就用过!”苏慕晴惊呼,“所以血煞门主才会疯魔,见人就砍!”
石光再亮,映出更久的画面:三个男子在木槿树下结拜,手里的酒杯里盛着花瓣酒。
中间的白衣人是苏问山,左边的剑客是我爹,右边的书生握着竹棍,是年轻时的陈叔。
“他们结了盟......”梅雪的声音发颤,“说要让天机石永不见天日。”
石光渐渐暗下去,背面刻着行小字:“七石合一可改天命,然持石者必成痴狂——此乃天道制衡。”
竹青捡起天机石碎片,对着光转动:“这碎片分七性,对应‘贪嗔痴慢疑恶见’。‘贪念碎片’会放大持有者的欲望,‘恐惧碎片’则投射心魔,唯有‘希望碎片’是苏先生用木槿花蜜封存的,能中和其他碎片的戾气。”
他指着碎片边缘的螺旋纹,“你看这纹路,与千机城齿轮的齿痕互补 —— 就像钥匙和锁,碎片嵌得越深,齿轮反转时的反作用力就越大。”
山洞外传来齿轮转动声,越来越近。
苏慕晴擦了擦泪:“黑袍人没死,他肯定是冲着碎片来的。”
我握紧天机石,石头的温热透过掌心传到心里。
突然明白师父刻在墓碑上的“止”字,早与剑鞘的“止戈”纹、天机石的“止恶”碎片形成了呼应。
梅雪握住我的手,她的掌心全是汗,却很坚定:“我们一起把真相说给江湖人听。”
洞口的木槿花被风吹得簌簌响,像在应和。
剑鞘裂缝里残留的金光,与天机石碎片的光缠在一起,在我们掌心烙下道“止戈”纹,暖得像团火。
洞外的天色开始亮了,我们知道,该走了。
江湖路还很长,但只要这道光还在,只要身边有彼此,就没有跨不过的坎。
而那些藏在年轮里的盟约,刻在齿轮上的秘密,终将在我们的剑下,露出最真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