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师傅听了,也跟着说了几句,赵琰并未表示什么,只道,“谢各位关心,小伤而已,不足挂齿。”
之后又道,“今日叫各位过来,是因为本官听下属说近来波斯的使臣举动有些诡异。有时会在各家商铺呆上一天,只为学艺。有时又什么也不做,就在那看着。他们怀疑这些人居心不良,像是偷窥技艺。”
此话说完,茶室一小阵沉默了,周祥道,“虽不十分肯定,但是这几日我们灯师堂的确来了许多波斯人,他们点明要最贵的灯,又或者要装有机关术的灯。前天我们这也还卖出四盏。但要说他们居心如何倒还是看不出来。”
聚灯棠的赵应财也接着说,“我们的学徒一般是在楼上,这几天波斯的使臣是比以往多,但也是坐在大厅说些我们听不懂的话,我们也不好推测是不是大人说的那样。”
其他师傅们也说,最近的自己商铺的售出数量和波斯使臣的举动,倒是没人说他们一定在偷窥。
聚灯棠的赵应财和华灯堂江舟又说了往年来偷学技艺的蛮夷是怎么一种状况,他们有些会半夜三更来到商铺,盗取机关图纸。
有些还会给大量的银钱说收他为徒。有些甚至会使美人计,男男女女都有,就是为了得到家传的核心技艺。
他们这一辈的人虽然都是手艺人,可是各家都是有各自的特色的,每家不外传的手艺,是祖辈流传下来的,一般只在口口相传,或者藏于密室。
一般的偷窥者要想获得,的确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
两人说完又说,“花灯的首席已经缺了五年了,今年又是花灯行会召开的日子,我们想请大人,指定一位,特此负责此事。”
这两人的心思很明显,其他师傅听了,虽然有所不满,但是不敢在赵琰面前表现出来。
赵琰没出声,他一直看着沉默的俞画棠。
他最近虽然来了府衙办公,但还是有些伤痛的。刚刚两人说,首席人选,他知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怕是不少,他也并不知道清楚,所以他想看看她的看法。
俞画棠看懂了他的意思,起身道,“日前我读了一本书,在前王朝大胤时期,云锦织造技艺冠绝天下,设有天机坊秘藏其法。”
“当时西境藩王派养女叶明鸢化名入坊为徒,暗中窃取织法。且凭借聪慧成为首席织女陆明霜的关门弟子,幸好得被门内弟子发现,这场偷学技艺的阴谋才被揭穿,云锦秘法也才得以保全。”
“我想波斯使者不管是真心学习,还是有所图谋,我们还是小心为好。我们各家商铺可以将他们在每家问的问题和要学习或者关注的东西记录在册。到时我们再来商讨,至于行会首席,也可推迟一些时日……”
周祥这时说,“俞姑娘还是这般博览全书,不过光看书还是不行的。我少时刚好经历过一次外藩使臣偷窃古法制墨的事,不过那时他们不是这样的,一般来说我们很快会发现,即便一时没有发现,他们的脑子也学不会这些……”
“话是这么说,但是,如今的波斯使臣能做出让大家为难的千机灯,就说明他们的匠人手艺不凡……”
“俞姑娘可能不知,以往我们这些民间的手艺都是要登记造册的。如果发现谁私自将这些泄露给外邦,不仅会被赶出师门,还会被登记造册上报朝廷。如今只凭以往的事迹和波斯使臣行踪这些就来判定,万一有误,我们可就成了促使外藩决裂的罪魁祸首了。”
面对前灯师堂的师傅,周祥这话可是相当不给面子了,他这话要么出自他的本心,要么就是纪桂芬授意。可无论哪种,都是相当过分……
灯师堂原本是这里最大的商铺,又因为有俞画棠在,许多达官贵人在此下单。可如今俞画棠单独出来开了长明阁,一大半的客人跟着俞画棠也来了长明阁,灯师堂的生意可想而知,直线下降,要不是因为周祥从福州带来了一些客人,怕也是很难看……
一旁的赵师傅、江师傅、葛师傅等人都心知肚明,这会也只是沉默不语,静静听着。
俞画棠不是个贪功冒进的人,以往在灯师堂时,因为要顾忌师兄的照顾,她百般忍让。
可如今她是长明阁的东家,他们将她看扁就是将长明阁看扁。
这时她说,“大人叫我们来,应该不是为了听各家为了保全自己的名誉而说的客套话。如果这次的偷窃是真的,想必各家的核心技术怕是都被波斯探访了,至于什么时候他们来取或者什么时候得到,这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我只知道,他们既然能做出千机灯,那么天工灯的水影技术一旦被他们拿到,也是时间问题。既然能够让大人亲自来过问,自然是事关百年传承的技艺。”
她声音轻柔,没有男人们的强劲有力,却吐字清晰,铿锵有力,让人信服。
赵琰看向她,心中一片清明。
这种时候,他是可以帮她说话的,可是他却绝不能开口。
她费了这么大的力气跟他们平起平坐,以女子的力量做到他们做不到的事。这是属于她的荣耀,不是因为他和她是什么和离关系。
一旦他开口,这味道就变了,人们只会忽视她的努力和付出,而认为以前的所有事,都是因为她是赵大人的前妻。
这时俞画棠看向赵琰道,“州牧大人,别家我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是长明阁最近的波斯人的确很多,他们为了以防发现,还用钱偷偷收买了人,故意进入学徒或者二楼禁止入内的地方。如果他们是真心学习,我想一定不会这般偷鸡摸狗。”
“众所周知,,作为友好相处的条件,府衙一般都会派遣艺人教授来往的外藩,他们也会在特定的驿馆学习。全然没听说过,这般窥探核心技艺,甚至直接派人来盯的。”
赵琰看向其他人道,“今日召集各位,就是为了确定波斯是否有异心。各位不必恐慌,所做决定也是府衙承担,你们只是作为线索人提供实情。还请各位告诉我实情,我好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