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天,叶绯霜都昏迷着。
一直到第四天,高热才彻底退下去,麻痹散的药劲儿也终于散完了。
叶绯霜睁开眼时,恍若以为自己还在前世的那所小院里。
过了好一会儿,脑子才重新转起来。她终于想起自己这是在哪儿,经历了什么。
稍微动了一下,身体像是被打碎重组了一样,没一个地方是不疼的。
正在窗边发呆的郑茜静见她醒了,急忙出去叫人,很快进来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大夫。
老大夫穿着一袭粗布葛衣,面容清癯又慈祥,身上染着淡淡的药香,让人一看就心生信任。
郑茜静介绍说:“五妹妹,这位是谭大夫,以前是御医,现在是璐王府的府医。谭大夫医术高超,这几天都是他照顾你的。”
谭大夫给叶绯霜号完脉,说她已无大碍。但经此一役劳心伤体,身体透支严重,必须好好将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元气。
叶绯霜谢了大夫,又问:“王爷和世子还好吗?”
谭大夫还没回答,门口就传来一个清朗的嗓音:“我和父王都好。”
宁衡踏入房中,锦衣在日光下潋滟生辉,让整个房间都亮了。
宁衡今年十六岁,高大健硕,剑眉星目,相貌十分周正。眼睛里有种没有被世俗所污的清澈,一看就是顺风顺水、锦绣堆中长大的富家公子。
叶绯霜对他表示关心:“世子没有吓到吧?当时那个陷阱真挺吓人的。”
宁衡拍了拍胸口:“我还真有点吓着了。那个陷阱好深,里边还放着特别尖的竹刺。要不是姑娘关键时刻拉了我一把,我掉下去非死即残。”
叶绯霜也不居功,谦虚地说:“是王爷和世子吉人自有天相。”
刚过来的陈宴脚步一顿,想着这不是挺会说话的吗?怎么和他说话时就那样?
叶绯霜看见了陈宴,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里好像有点幽怨?
宁衡真诚地说:“多亏了姑娘你和陈宴,要不是你们,我和父王最后怎么样还真不好说。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
叶绯霜依旧谦虚:“世子言重了。”
宁衡搓了搓手,期待地问:“那天晚上我都没认出你是个姑娘,你的棍子耍得太俊了!不过我父王说你练的是枪法?”
叶绯霜点头:“我练的是长枪,但我没有枪,只有一杆棍子。”
宁衡一拍大腿:“这好办啊,我送你一杆枪就是了!你想要什么枪?芦叶枪?梨花枪?虎头湛金枪?梅花亮银枪?还是都要?你只管说!”
陈宴清楚地看见宁衡每说出一个名字,叶绯霜的眼睛就亮一分。
看来她是真喜欢枪。
但他的未婚妻凭什么要由别的男人来送枪?
陈宴出声:“世子。”
“呀,三郎来了。”宁衡起身,朝陈宴抱了抱拳。
他不是个自矜身份之人,对于厉害的人,他从来都很敬重,更何况对方还是颍川陈氏的世家子。
陈宴回了一礼:“王爷请世子过去。”
“哦哦,行。”宁衡又转向叶绯霜,“姑娘想好要什么枪,就差人告诉我,我定给姑娘打一杆顶好的。”
“不劳世子费心。”陈宴说,“她若是喜欢,我会给。”
宁衡笑得清澈又单纯:“你给你的,我给我的,不冲突,多多益善嘛。”
宁衡满脸崇拜:“姑娘,我送你枪之后,你可以教我练枪吗?”
这话让叶绯霜有些惊讶:“应该有很多人想做世子的师傅,世子犯不着和我学。”
宁衡摇头:“不行,他们的枪法太粗鲁了,没你的好看。”
他是个喜欢美好事物的人,不管干什么都要把“好看”排在第一位。
“姑娘,那天看你打那些人,我都看呆了,真的太好看了,你简直就是仙女……”
“世子。”陈宴温和地打断了宁衡的话,轻轻拍了拍他背,“别让王爷等急了。”
“那我先过去,等枪打好了,我们再说拜师的事。”宁衡依依不舍地出去了。
叶绯霜眨了眨眼,倒是觉得这是意外之喜。
她之前只想着和宁衡交个朋友,就能求他去护着清溪了。
要是能给堂堂璐王世子当师傅,这身份岂不是更好用了?
郑茜静也很有眼色地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了叶绯霜和陈宴。
陈宴问:“好些了吗?”
“好多了。”
其实不太好,因为她在梦里又回到了悲惨的前世,把那些痛苦又经历了一遍,搞得她身心俱疲,脑袋也涨涨的。
尤其梦里的陈宴还是个混账,竟然还和她争论,还对自己做过的事死不承认!
叶绯霜晃了晃头。陈宴上前一步,手掌抚上她的后脑。
叶绯霜激灵了一下,浑身僵住,眼睛里满是戒备。
陈宴的手掌扣着她的后脑,拇指在她的太阳穴上轻柔又力道适中地揉按起来。
他把她的紧绷和防备看在眼里,却更加往前,腿贴住床沿,几乎和她挨到了一起。
叶绯霜的鼻尖蹭到他的衣袍,寸尺寸金的流云锦丝滑如冰。
雪中春信的香气萦绕在鼻端,将她包裹起来。
叶绯霜扣住他的手腕,想将他的手拿开:“可以了,陈公子。”
陈宴并没有放手,反而手腕一用力,捏着她的后脖颈迫使她扬起头来,自己则俯下身,两人间的距离只剩寸余,呼吸都交织在了一起。
“叶绯霜,你今天必须把话给我说清楚,明明白白给我个理由。”他盯着她,一字一顿,“我到底哪里招惹过你,以至于你这般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