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镜中·幽冥深处·酆都帝宫外
时光荏苒,涂山夭夭在幽冥地府“称王称霸”的日子,一晃已过千年。
千年的岁月,对拥有漫长寿命的混沌狐帝姬而言,或许不算什么。
但幽冥地府永恒的昏暗、冰冷的忘川水、单调的鬼哭神嚎,终究是比不上青丘灼灼的桃林、温暖的阳光、阿父宠溺的唠叨,还有那些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日子。
一股难以排遣的、沉甸甸的乡愁,如同幽冥深处的寒雾,无声无息地缠绕上涂山夭夭的心头。
尤其是在某个寂静得只剩下自己呼吸的夜晚,望着幽冥灰暗、一成不变的“天空”,那种思念如同藤蔓般疯长,勒得她喘不过气。
她翻遍了地府各个角落,终于在一个犄角旮旯找到了几坛不知哪个倒霉鬼吏私藏的、带着一丝人间烟火气的劣质烧酒。
“咕咚…咕咚…”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远不如阿父的仙酿醇厚,却足以麻痹神经。
涂山夭夭抱着酒坛,坐在冰冷的帝宫台阶上,对着空旷死寂的幽冥,一杯接一杯地灌着自己。
酒入愁肠愁更愁。泪水终于忍不住,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混着酒水滚落。
她不再是那个无法无天、没心没肺的小祖宗,只是一个想家想得快疯掉的孩子。
“阿父…呜呜…夭夭好想你…”
“青丘的桃子…是不是又熟了…”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啊…”
她哭得撕心裂肺,像个迷路的孩子,把千年的思念和委屈都化作了汹涌的泪水。
不知是酒劲上涌,还是潜意识里的本能驱使。她抱着空酒坛,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凭着模糊的记忆和一股执念,跌跌撞撞地朝着酆都帝宫深处、那个冰冷气息最浓郁的地方走去。
厚重的玄铁殿门无声开启。她踉跄着扑了进去。
殿内空旷冰冷,只有幽冥鬼火在墙壁上幽幽跳跃。那个玄黑帝袍的身影正背对着她,站在巨大的轮回星图前,似乎在推演着什么。
涂山夭夭根本看不清是谁,只觉得那冰冷的气息让她感到一丝熟悉的安全感。
她不管不顾地扑了过去,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头扎进那个冰冷坚硬的怀抱里,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冰冷的帝袍前襟。
“呜…好冷…”她抽噎着,语无伦次,“我想回家…我想阿父了…这里好黑…好冷…一点都不好玩了…”
酆都大帝的身体在她扑入怀中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他缓缓低下头,深邃冰冷的眸光落在怀中哭得浑身颤抖、酒气熏天的小狐狸身上。
那万年冰封般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仿佛能冻结时空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极其细微的东西,轻轻波动了一下。
涂山夭夭哭得迷迷糊糊,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借着幽暗的鬼火,她看清了眼前这张俊美绝伦却冷硬如冰的脸。
是他啊…那个总是冷冰冰、但好像…也不会真的伤害她的人…
酒壮怂人胆,更何况涂山夭夭从来就不是怂人!
一股莫名的委屈和怨气涌上心头。她在他怀里千年,追着他跑,对着他犯花痴,把地府闹得天翻地覆,他从未对她笑过一次!从未给过她一个温暖的回应!
借着酒劲,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和委屈爆发出来!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冷冰冰的!”
涂山夭夭带着哭腔控诉,她猛地踮起脚尖,双手用力捧住酆都大帝冰冷的脸颊,
在对方那双深不见底的幽潭眼眸注视下,不管不顾地、狠狠地吻上了他那紧抿的薄唇!
这一次,不再是当年桃林里那个蜻蜓点水般的“盖章”。这是一个带着酒气、泪水和千年压抑情感的、炽热而笨拙的吻!
酆都大帝的瞳孔,在唇瓣相触的瞬间,骤然收缩!周身萦绕的紫煞之气猛地一滞!
涂山夭夭却不管不顾,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和渴望都倾注在这个吻里。
她甚至腾出一只手,不知从哪里又摸出半坛烈酒,趁着对方因这个吻而心神震荡的瞬间,强硬地撬开他的唇齿,将辛辣的酒液蛮横地灌了进去!
“唔…!”酆都大帝发出一声极低的闷哼,似乎想推开她。
但涂山夭夭此刻的力量大得惊人!混沌狐的蛮力加上酒后的疯狂,她竟一把将他推倒在地!
整个人跨坐在他腰腹间,将他死死按住!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眸,此刻却燃烧着惊人的火焰和不容置疑的占有欲,直直地望进他震惊的眼底:
“我都跟在你身后一千年了!”
“你为什么…从来不对我笑一笑?”
“为什么…总是躲着我?!”
她大声质问着,声音在空旷冰冷的帝宫内回荡。
同时,再次俯身,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孤注一掷的疯狂,吻了下去!
这一次,更加深入,更加缠绵,带着摧毁一切冰冷外壳的决心。
或许是那强行灌入的烈酒终于起了作用。
或许是这千年从未有过的、如此炽热而直接的冲击,撼动了那亘古不变的“无心”。
或许是…那深埋于幽冥法则核心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在少女带着酒香和泪水的、不顾一切的亲吻和压制下,在烈酒与某种源自灵魂深处悸动的双重作用下…
酆都大帝那双永远冰冷、仿佛蕴藏着整个幽冥深渊的眼眸,第一次…缓缓地、缓缓地阖上了。
他周身那足以冻结时空的紫煞之气,第一次…如同冰雪消融般,无声地收敛、散去。
那具永远挺拔、如同最坚硬玄冰雕琢的身躯,第一次…卸下了所有的防备与冰冷,任由自己沉沦在酒意与这无法言喻的炽热洪流之中。
冰冷空旷的帝宫深处,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衣物摩擦的窸窣声。
幽冥鬼火的光芒在墙壁上跳跃,将交叠的身影拉长,投下暧昧而禁忌的阴影。
酒精的催化,少女孤注一掷的强势,以及那被强行撬开了一丝缝隙的、属于至高神明的冰封之心…一切都在这个夜晚,失控地燃烧、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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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回镜中·酆都帝宫·清晨
当涂山夭夭头痛欲裂地从宿醉中醒来时,只觉得浑身像是被九幽锤砸过一遍,酸软得厉害。
她茫然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玄黑色的、绣着繁复幽冥符纹的床帐顶。
身下是触感冰凉丝滑的云锦被褥,带着一股极其熟悉的、属于那个男人的清冷气息。
昨晚破碎而疯狂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
亲吻…灌酒…把他按倒…还有后来那炽热得仿佛要将彼此都焚尽的纠缠…
涂山夭夭的脸瞬间红得像要滴血!她猛地坐起身,心脏狂跳,下意识地看向身侧。
空的。
只有凌乱的被褥证明昨晚并非一场荒诞的春梦。
他人呢?
涂山夭夭的心,从狂跳的顶点,瞬间沉了下去,带着一丝莫名的慌乱和失落。她赤着脚跳下床,在空旷冰冷的帝宫里寻找。
没有。
哪里都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接下来的日子,涂山夭夭发现,酆都大帝像是彻底消失在了地府。
即使偶尔感应到他那浩瀚冰冷的气息出现在某个地方,等她急匆匆赶过去时,也总是扑空。
他似乎在刻意地、极其忙碌地处理着什么,行踪变得更加诡秘莫测。
即使偶尔在轮回殿远远瞥见他的身影,他也总是被一群气息强大的地府神官簇拥着,匆匆而过,连一个眼神都吝于投向她所在的方向。
那种刻意的疏离和回避,如同最冰冷的幽冥之水,浇灭了涂山夭夭心中因那荒唐一夜而燃起的、微弱的、不切实际的希望火苗。
她不明白。
明明…明明昨晚…他并非全然抗拒…
为什么醒来后,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为什么…反而离她更远了?
涂山夭夭呆呆地坐在帝宫冰冷的台阶上,看着永远灰暗的幽冥“天空”。
心口的位置,第一次体会到了比千年思乡更甚的、一种名为“难过”的钝痛,细细密密地蔓延开来。
轮回镜外,涂山夭夭(神魂)的神魂剧烈地颤抖着。看着千年前的自己从最初的雀跃、到不顾一切的疯狂、再到此刻的茫然与难过…
她终于明白了,那深藏在灵魂深处、对陆阎那无法抑制的占有欲和宠溺,究竟源自何处。
那不仅仅是对“阿阎”的依赖,更是跨越了生死轮回、铭刻在神魂深处的、对那个冰冷酆都大帝的…爱恋与执念。
而酆都大帝醒来后的反常…究竟是因为后悔?还是…另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惊天的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