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省纪委大楼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
长条会议桌上，铺满了各种文件和照片，边缘处的咖啡渍已经发黑。
祁同伟坐在主位，手指重重地敲着桌面。他面前摊着一份厚厚的卷宗，封面上“李为民专案”四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
“说吧，刘伟那边有什么新动静？”
反贪局长吕梁猛地吸了口烟，烟蒂在烟灰缸里捻灭，发出滋滋的声响。
“这小子滑得像条泥鳅。
我们布控了三天，他除了去便利店买泡面，就没出过那间出租屋。
屋里连根网线都没拉，所有通讯全靠一部加密卫星电话。”
“卫星电话？”
祁同伟眉头拧成个疙瘩，伸手拿过赵刚递来的监听记录。
纸页上满是乱码，只有零星几个词能辨认——“货已备妥”“码头见”“按老规矩”。
纪委副书记张鹏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头顶的灯光。
“技术科刚破解了一部分。
‘货’应该指资金，他们提到的‘三号码头’，在汉东港确实有这么个地方，平时主要走散装货轮。”
祁同伟把监听记录拍在桌上，纸张发出沉闷的响声。
“刘伟只是个小喽啰，他背后肯定还有人。
王崇福硬盘里的‘汉东终端’文档，备份送出去有回音吗？”
张鹏摇摇头，指尖在桌沿划出浅痕。
“Z纪委那边说在走流程。现在跨境案件查得严，每一步都得按规矩来。”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不过张海洋副书记让人带了话，让我们盯紧资金流向，尤其是和香江鸿远贸易有关联的账户。”
“鸿远贸易？”
吕梁突然插话，从文件堆里翻出一张照片，“丁义珍小姨子那家空壳公司？我们查过，半年前就注销了。”
“注销才可疑。”
祁同伟站起身，走到墙上的汉东地图前，手指重重戳在汉东港的位置。
“刘伟要和谁接头？时间地点都没说死，这是怕被我们端了窝。”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技术科的老陈抱着笔记本电脑闯进来，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祁书记，有重大发现！”
他把电脑往桌上一放，屏幕上跳出一串账户信息，“我们追踪刘伟的卫星电话信号，顺藤摸瓜查到一个瑞士银行账户，户主是个叫‘林伟’的人，但开户信息里的指纹，和李为民办公室电脑里提取到的完全吻合！”
吕梁凑近屏幕，瞳孔骤然收缩。
“李为民？这老狐狸藏得够深！他不是说从没见过刘生吗？”
“没见过不代表不能合作。”
祁同伟盯着账户流水，最近一笔五百万的入账来自香江一家离岸公司，时间就在三天前。
“查这家公司的背景，还有最近到港的货轮信息，特别是从巴马过来的。”
张鹏拿出手机开始拨号。“我让经侦队连夜排查，汉东港所有货轮的报关记录，一帧都不能放过。”
凌晨一点，汉东港的海风带着咸腥味。
吕梁蹲在集装箱后面，手里的望远镜死死盯着三号码头。
昏黄的路灯下，几个黑影正在卸货，动作麻利得不像普通工人。
“目标出现了。”
耳麦里传来侦查员的声音，“穿蓝色夹克的就是刘伟，他身边那个高个子，像是香江那边过来的。”
吕梁调整焦距，看到刘伟正和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握手，对方手里拎着个黑色公文包，鼓鼓囊囊的。
“等他们交易完成再动手，别打草惊蛇。”
突然，鸭舌帽男人像是察觉到什么，猛地抬头朝集装箱方向看来。
吕梁赶紧缩回头，心脏砰砰直跳。“不对劲，他们要撤！”
耳麦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打斗声和呵斥声。
吕梁抄起身边的警棍冲出去，只见刘伟被按在地上，嘴里还在嘶吼：“你们凭什么抓我！我只是来接货的！”
那个鸭舌帽男人却不见了踪影。
“追！”
吕梁吼了一声，拔腿就往码头深处跑。
海面上停着一艘快艇，引擎已经发动，灯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白线。
“别让他跑了！”
吕梁身边的警员跟过来配合的掏出配枪，朝天鸣了一枪。
快艇却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回到审讯室，刘伟被铐在铁椅上，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
吕梁把公文包扔到他面前，拉链敞开着，里面全是成捆的美元。
“说吧，和你接头的是谁？这些钱要送到哪里去？”
刘伟把头扭向一边，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这钱是我老板让我代收的。”
“你老板是谁？”
吕梁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震得跳起来。
“我……我不能说。”
刘伟的声音发颤，却还是梗着脖子，“说了我们全家都得死。”
隔壁监控室里，祁同伟看着屏幕上刘伟紧绷的脸，对张鹏说：“他在怕的不是我们，是望北楼背后的人。这种层级的小角色，知道的有限，但能咬出上线。”
张鹏指着屏幕角落：“你看他的手，一直在摸裤腰带，那里肯定藏了东西。”
吕梁会意，上前一把扯开刘伟的腰带。一枚微型U盘掉在地上，金属外壳上刻着个模糊的“刘”字。
老陈连夜破解U盘，天亮时终于有了结果。
里面是一份名单，汉东十几个单位的名字赫然在列，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一串数字，看起来像是金额。
最末尾写着一行字：“月底前清账，逾期后果自负。”
“这些单位都和财政厅有业务往来。”
祁同伟看着名单，指尖在“汉东大学”“省人民医院”上面停顿，“连事业单位都被渗透了，望北楼的网铺得够大。”
吕梁拿着名单，脸色凝重。
“我们查了这些单位的账户，最近都有大额资金流出，去向不明。”
他突然指向一个名字，“省建设厅的王处长，昨天刚提交了辞职报告，说是要去国外陪读。”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祁同伟拿起电话，“通知机场边检，暂扣王处长的护照。另外，让反贪局全员出动，按名单上的名字，一个个请去‘喝茶’。”
上午十点，省建设厅的走廊里，王处长正收拾东西，脸色苍白。
当反贪局的人出现在门口时，他手里的相框“啪”地掉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
照片上，他和一个陌生男人在香江某酒店门口合影，那男人的侧脸，和监控里那个鸭舌帽男人有几分相似。
审讯室里，王处长没撑过三小时就全招了。
“是刘生让我做的！他说只要帮着把项目资金转出去，就能给我儿子办鹰酱身份。”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真不知道那是洗钱，以为只是正常的资金拆借。”
吕梁把U盘里的名单扔给他：“这些人都是你介绍的？”
王处长点头如捣蒜，冷汗浸湿了衬衫。“刘生在香江有个投资公司，专门帮内地官员‘理财’，其实就是把贪来的钱洗白。我只是牵线搭桥，拿了点好处费。”
祁同伟在监控室里听着，手指在桌面上敲得更快。
“刘生在汉东的关系网，比王崇福硬盘里记录的还要复杂。他根本不用亲自来，靠这些中间人就能玩转整个体系。”
张鹏递过来一份刚收到的报告：“香江那边回话，鸿远贸易虽然注销了，但旗下还有十几家子公司，分布在东南亚各地。最近有笔巨款从巴马转过来，目的地是汉东港的一家货运公司。”
“货运公司？”
祁同伟眼睛一亮，“查这家公司的老板，还有最近到港的货轮，特别是冷藏货柜。”
下午三点，汉东港的冷藏区弥漫着白雾。侦查员撬开一个编号“0713”的货柜，里面根本没有冷冻食品，而是码得整整齐齐的现金，用防水布裹着，散发着油墨味。
“初步估算，至少有三个亿。”
吕梁对着对讲机汇报，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货柜的报关单上写的是‘进口牛肉’，但检疫证明是伪造的。”
祁同伟接到消息时，正在召开紧急会议。
他拍了拍手，让嘈杂的会议室安静下来。“同志们，好消息！我们在汉东港查获了转移的赃款三个亿，还揪出了一批涉案人员。”
台下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有人兴奋，有人凝重。
“但这只是开始。”
祁同伟的声音陡然提高，“刘生还在外面，他的网络还没彻底清除。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是：
第一，深挖名单上的所有人员，查清资金流向；
第二，联合海关、边检，严防死守，不能让一分钱流出汉东；
第三，技术科继续追踪刘生的通讯信号，一有动静立刻汇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李为民的案子，牵动着整个汉东的神经。我们多查一分，人民就少受一分损失。现在是关键时刻，谁也不能掉链子！”
会议结束后，祁同伟留在办公室，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是Z纪委张海洋打来的。
“同伟，你们查获的那批现金，帮了我们大忙。”
张海洋的声音带着笑意，“我们顺着这条线，在香江端了刘生的一个窝点，抓了十几个操盘手。”
祁同伟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太好了。不过刘伟交代，刘生手里还有一份更大的名单，涉及面很广。”
“我知道。”张海洋的声音沉了下来，“我们在窝点里搜到了一些线索，指向京州的几家大型企业。
下一步，可能需要你们配合调查。
另外稳住汉东，师姐让我带话给你陈书记那边还需要点时间，有些地方可以先收集证据，暂时别动手，汉东毕竟是对方的大本营，小心为上，还有就是汉东有和刘省长一样识趣，只要不是太大错误给对方留点体面，让人家安安稳稳的退休就行。”
祁同伟挺直身体，正色道：“没问题，随时待命。”
挂了电话，祁同伟走到地图前，在京州的位置画了个圈。
夜色再次降临，汉东省纪委大楼的灯光依旧明亮。
技术科里，老陈还在和代码较劲；
审讯室里，吕梁正在和新到案的嫌疑人周旋；
祁同伟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地图上的红圈越来越多。
望北楼的案子，对外只能称作李为民案，就像一场漫长的马拉松，他们才跑到中途。
凌晨时分，老陈突然尖叫一声，惊醒了打瞌睡的同事。
“破解了！刘生的下一个目标，是汉东银行的核心系统！”
屏幕上，一行刺眼的字闪烁着：“月圆之夜，收网行动。”
祁同伟接到消息，猛地站起身。
窗外，一轮圆月正挂在天空，清冷的光辉洒满大地，却照不进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角落。
“通知网安支队，立刻加强银行系统的防护。”
祁同伟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另外，让所有人打起精神，这场仗，我们必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