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果大仙那声带着哭腔和破音的威胁——“再撞门本仙就用祖传香炉砸你啦!”——还在石室里回荡,它自己就先被木门上那九尾狐壁画陡然转动的冰冷眼神吓得一个哆嗦,差点把抱在怀里的青铜香炉扔出去。
咚!咚!咚!
撞击非但没停,反而更加狂暴!沉重的木门发出濒临破碎的呻吟,门栓处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冰冷的死寂气息如同潮水般从缝隙涌入,石室内的纯净月华被压制得摇曳不定,光线明灭,仿佛风中残烛。
“吱——!(它不听!它不讲武德!)”松果大仙绝望尖叫,抱着香炉连连后退,黑豆眼死死盯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仿佛下一秒就会有锈蚀的巨斧破门而入!
白雨妍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一手紧握着散发着柔和月华的莲心盏护在诛星身前,另一只手已经下意识摸向空枪套,大脑飞速运转:退路只有那条狭窄石缝,但外面是邪异坑洞和可能残留的怨灵!前有狼后有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吵什么吵…”一个沙哑、虚弱,却带着极度不耐烦的声音,在白雨妍身后响起。
诛星!他竟然再次被这巨大的动静强行从深度昏迷中拽了出来!他半靠在石壁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眼神涣散,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那股冷冰冰的孤高劲儿竟然回来了几分。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瞥了一眼那扇被撞得砰砰作响的木门,又扫了一眼抱着香炉瑟瑟发抖的松果大仙,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笨松鼠…”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和一种…“你们在演什么闹剧”的嫌弃,“…砸…砸得动么…”
松果大仙:“……” 它感觉自己的鼠格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但看了看怀里那个不过巴掌大的青铜香炉,又想象了一下门外那身锈蚀巨甲…好吧,好像确实砸不动。
“那…那你说怎么办?!”松果大仙悲愤地挥舞着小香炉,“等死吗?!”
诛星没理它,目光艰难地移向石台上那盏被白雨妍点亮、正散发着纯净月华的“月魄莲心盏”,又看了看白雨妍手中那枚温润的玉扣。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木门之上——定格在那幅九尾狐拜月图的壁画上,尤其是那只眼神冰冷、充满警惕与惊怒的九尾狐!
“香…灰…”诛星极其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指向松果大仙怀里抱着的那个小香炉。
“啊?哦!对对对!香灰!”松果大仙被点醒,瞬间福至心灵!它之前说过香灰能定魂安神压制邪祟!虽然砸不动铁皮罐头,但或许能对付这扇门?
它二话不说,用爪子飞快地从香炉里又扒拉出一大捧陈年香灰,也顾不上什么“按克收费”了,对着那扇被疯狂撞击的木门,尤其是门栓裂纹处和门缝位置,劈头盖脸地撒了过去!
“吱吱吱!(妖魔鬼怪快离开!正仙香灰护体!)”
噗噗噗!
灰白的香灰洋洋洒洒,如同下了一场小雪,覆盖在门板、门栓和渗入的门缝上。
奇迹发生了!
香灰接触到门板的瞬间,那些繁复的九尾狐壁画线条,尤其是狐狸的眼睛部位,仿佛被注入了活力,极其微弱地亮起了一层几乎看不见的、如同水波般的银光!那冰冷警惕的眼神似乎缓和了一丝!
更关键的是,那些从门缝涌入的、冰冷的死寂气息,如同遇到了克星,在接触到门缝处覆盖的香灰时,发出了极其细微的“嗤嗤”声!如同滚烫的烙铁被冷水浇灭!涌入的速度和浓度瞬间被遏制了大半!连带着门外那狂暴的撞击声,也猛地一滞!似乎那“九幽玄甲”也受到了某种干扰和阻碍!
“有效!”白雨妍惊喜道。
“吱!(本仙就知道!)”松果大仙瞬间得意起来,小胸脯一挺,“正仙沉灰,专克邪祟!童叟无欺…呃,先记账!”
然而,香灰的阻隔只是暂时的!门外的“九幽玄甲”似乎被激怒了!短暂的停滞之后,更加狂暴、更加沉闷的撞击声如同惊雷般炸响!
轰!轰!轰!
门栓处的裂纹瞬间扩大!整扇厚重的木门剧烈地向外凸起!覆盖其上的香灰簌簌落下!那九尾狐壁画上的银光剧烈闪烁,眼神中的惊怒更盛!
“糟了!撑不住了!”白雨妍脸色煞白。香灰只能延缓,无法阻挡!
诛星的眉头也紧紧皱起,他盯着那九尾狐壁画,涣散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金光,仿佛在强行凝聚精神思考。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松果大仙怀里那个被它紧紧抱着、撒完灰后显得有些空荡的青铜小香炉。
那香炉三足圆肚,造型古朴。炉腹位置,似乎…用极其细微的线条,也勾勒着一个图案?一个非常简单的、由几道弧线组成的…狐狸侧影?那弧线…那弧线…竟然与木门上九尾狐壁画中,其中一条狐尾的走势,有几分微妙的呼应?!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荒谬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诛星混乱的意识!
“…香炉…尾巴…”他猛地咳嗽了几声,嘴角溢出一丝血沫,用尽力气指向松果大仙怀里的香炉,又艰难地抬起手指,指向壁画上九尾狐其中一条蓬松的、尾尖点着银辉的狐尾!“…放…放上去…对应…”
放上去?对应?
白雨妍和松果大仙都愣住了。
“吱?(放哪?放尾巴上?)”松果大仙看着壁画上那巨大的狐尾,又看看自己怀里的小香炉,黑豆眼里充满了“这高冷道士终于被烧傻了”的同情。
“图案…弧线…位置…对应!”诛星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白雨妍脑中灵光一闪!她瞬间明白了诛星的意思!不是把香炉放在壁画尾巴上!是让香炉腹部的那个简单狐狸侧影图案,对准壁画上某条狐尾的特定位置!这是一种…机关?!
“松果!快!看看香炉底部的图案!对着壁画上尾巴找相同弧线的位置!”白雨妍急声催促。
松果大仙虽然满脑子问号,但生死关头也顾不上许多。它立刻把香炉翻过来,爪子扒拉着炉腹那个极其不起眼的、用细线勾勒的狐狸侧影。那弧线确实很简单。
与此同时,白雨妍也借着莲心盏的光芒,紧张地扫视壁画上九尾狐那九条姿态各异的蓬松狐尾!快!快找出那条与香炉图案弧线对应的!
“是…是那条!”白雨妍猛地指向壁画右下角,一条微微向内卷曲、尾尖上翘、带着一个优雅小弧度的狐尾!“尾尖那个弧度!像不像?”
松果大仙立刻抱着香炉,对着那条狐尾的尾尖位置比划。果然!香炉腹部的狐狸侧影弧线,与壁画狐尾尾尖的那个小翘起的弧度,几乎一模一样!
“吱!(找到了!)”松果大仙尖叫,抱着香炉就扑向壁画!但它太矮了!那条狐尾的位置在壁画中段靠上,它跳起来也够不到!
“给我!”白雨妍当机立断,一把从松果爪子里夺过那个冰凉的小青铜香炉。她深吸一口气,无视门外越来越近的破门声和那令人心悸的威压,脚尖点地,猛地跃起,将香炉底部那个简单的狐狸侧影图案,精准无比地按向壁画上那条狐尾的尾尖——那个对应的小翘起的弧度!
就在图案与壁画弧线完美契合的瞬间——
嗡!
整个壁画,尤其是那条被按中的狐尾,骤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银色光华!光华如同水流般瞬间流淌过整幅壁画!那只九尾狐冰冷的眼神瞬间变得灵动而威严!它仿佛活了过来!九条狐尾无风自动,在银光中优雅地摇曳!
咔哒…咔哒咔哒…
一阵机械转动的清脆声响,从木门内部传来!
紧接着,在三人(一鼠)震惊的目光中,那扇厚重、被撞得即将破碎的木门,连同它周围的石壁,竟然无声无息地向内凹陷、旋转,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黢黢的向下入口!一股更加阴冷、带着水汽和淡淡腥味的空气,从入口中涌出!
门…开了?但不是被撞开!是机关开启!
“吱?!(这…这是…密道?!)”松果大仙惊呆了。
轰隆——!!!
几乎在同一时刻,失去了香灰和壁画力量阻挡的木门(或者说门洞),被一股恐怖的力量彻底轰碎!无数木屑和碎石如同炮弹般四溅!一个高大的、覆盖着锈蚀巨甲、燃烧着惨绿眼窝的身影,带着毁灭一切的冰冷死寂,踏着满地的狼藉,冲入了石室!正是那“九幽玄甲”!
它手中的巨斧高高扬起,惨绿色的火焰疯狂升腾,目标直指还保持着跃起落地姿势、手中空空的白雨妍!
死亡的阴影,瞬间降临!
“吱——!(妈呀!救命!)”松果大仙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第一个朝着那个黑黢黢的向下入口冲去!
白雨妍也反应极快,落地后一个翻滚,抓起地上的莲心盏和昏迷的诛星(诛星在门开的瞬间似乎又耗尽了力气,头一歪再次昏厥),用尽全力拖着他冲向入口!
“吼——!!!” “九幽玄甲”的咆哮震得石室嗡嗡作响,巨斧带着撕裂空气的呜咽,狠狠劈落!
千钧一发!
白雨妍拖着诛星,几乎是擦着斧刃带起的阴风,狼狈地滚进了那向下倾斜的黑暗入口!几缕被斧风削断的发丝,无声飘落。
轰!!!
巨斧狠狠劈在入口边缘的石壁上!碎石飞溅!但那入口似乎有着奇异的力量,被劈中的石壁只是裂开几道纹路,并未坍塌。
“九幽玄甲”那燃烧着绿火的眼窝死死盯着黑黢黢的入口,它庞大的身躯被狭窄的入口所阻,无法立刻挤入。它发出一声更加暴怒的咆哮,举起巨斧,似乎要强行劈开入口!
就在这时,那壁画上散发着银光的九尾狐,眼神陡然一厉!其中一条未被激活的狐尾猛地一甩!
唰!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银色月光,如同鞭子般狠狠抽向那“九幽玄甲”!
啪!
一声清脆的爆响!那“九幽玄甲”庞大的身躯竟被抽得一个趔趄,覆盖着巨甲的胸口冒起一股被净化后的黑烟!它发出痛苦而愤怒的嘶吼,攻势为之一顿。
趁着这瞬间的空隙,那扇凹陷旋转的石壁(连同壁画),开始缓缓地、无声地闭合!
“九幽玄甲”不甘地咆哮着,巨斧疯狂劈砍着正在闭合的石壁,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但石壁闭合的速度虽然不快,却异常坚定。最终,在它彻底被挡在门外之前,它那燃烧着绿火的眼窝,死死地、怨毒地透过最后一丝缝隙,锁定了入口深处、白雨妍怀中昏迷的诛星…以及他左臂上那个暗灰色的烙印!
轰!
石壁彻底合拢,隔绝了门外的咆哮和死寂。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只剩下莲心盏那一点微弱的月魄心焰,照亮着脚下陡峭、湿滑、向下延伸的狭窄石阶。
白雨妍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剧烈喘息,背上全是冷汗。松果大仙瘫在她脚边,抱着自己的尾巴瑟瑟发抖。诛星依旧昏迷,但莲心盏的光芒温柔地笼罩着他,左臂上的烙印在月华和残余香灰的双重压制下,沉寂得如同死物。
“吱…(吓…吓死本仙了…)”松果大仙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那…那大狐狸…最后是不是…瞪了那铁皮罐头一眼?还…还抽了它一尾巴?好…好凶…”
白雨妍回想起壁画九尾狐最后那凌厉的眼神和抽击,点了点头。她低头看向手中那枚温润的玉扣,又看看散发着纯净月华的莲心盏。是它们…还有那香炉和香灰…共同引动了这座沉寂庙宇残存的力量,开启了生路?
她定了定神,举起莲心盏,微弱的银光只能照亮前方几步。石阶陡峭向下,湿滑异常,两侧是冰冷的石壁,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和一种…淡淡的、如同腐烂水草般的腥味。石阶的尽头,隐没在深沉的黑暗里,仿佛通往未知的深渊。
“这…这是通到哪儿啊?”松果大仙扒着白雨妍的裤腿,黑豆眼惊恐地望向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该…该不会是通到黄皮子的老巢吧?或者…那铁皮罐头的老家?”
白雨妍没有回答。她想起了诛星昏迷前那句断断续续的话:“…黄泉…栈道…”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她的心头。
她深吸一口气,将莲心盏放低一些,照亮湿滑的台阶。
“不管通到哪,总比留在这里等死强。”她背起诛星,握紧玉扣,踏上了向下延伸的、被微弱月华照亮的石阶,“松果,跟上。”
“吱…(我的坚果山…还…还有希望吗…)”松果大仙悲鸣一声,认命地迈开小短腿,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消失在下方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