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朱有建猛地拍案而起,震得案上茶盏倾倒,
“朕何时说过不治?
但治河非一日之功!”
他扫视着阶下臣子,目光如刀。
殿内死寂如坟,唯有狸猫在龙椅上伸懒腰的窸窣声。
李邦华突然“咚”地一声重重叩首,官帽滚落一旁,灰白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
“陛下若不治河,臣等今日便长跪不起!”
话音未落,满殿官员齐刷刷伏地,笏板相撞声惊得檐下铜铃乱颤,此起彼伏的“请陛下治河”声浪,几乎要掀翻弘德殿的鎏金瓦当。
朱有建盯着阶下黑压压的人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些迂腐臣子竟摆出逼宫架势,可他们哪里知道,治水比平定流寇更如登天!
恍惚间,他的思绪穿越时空,想起前世课本里那位伟人——
当年也是面对华北水患,大手一挥建起密云水库截断潮白河,又引官厅水库之水根治永定河。
白洋淀碧波荡漾,潮河谷大坝巍峨,那些现代水利工程的壮阔景象在脑海中翻涌。
“水库……”
他喃喃自语,引得李邦华猛地抬头。
朱有建突然起身,龙袍扫落案上奏折,狸猫吓得跳下高台。
他大步走到舆图前,指尖重重戳在无定河流域。
朱有建转头望着殿内齐刷刷跪着的臣子,狸猫不知何时又蹭到脚边,用毛茸茸的脑袋轻轻拱着他的靴面。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诸爱卿莫急,都先起来,朕先思量一番怎么治理法?
大伴,取朕京宣地图来。”
话语里带着几分无奈,却也藏着一丝被触动的柔软——
眼前这十几位臣子,不顾冒犯天威之险,为的不过是黎民百姓,这份赤诚,倒是让他不得不慎重对待。
王承恩一溜小跑取来地图,展开铺在龙案之上。
朱有建凑近细看,指尖抚过地图上蜿蜒的线条。
为应对防御战,他曾仔细描绘燕山山脉与宣府镇地形,此刻却要在这图上寻前世的密云、官厅。
他举着放大镜,目光在图上游移,嘴里喃喃念叨:
“官厅……官厅……”
找了许久,始终不见那个熟悉的地名,额角不由得沁出细汗。
突然,他将放大镜重重一放,眼中闪过决然:
“不找了!”
狸猫被这声响惊得跳开,朱有建却盯着地图上纵横的河谷,心中已有计较。
“不就建水库嘛!”
他的声音不自觉拔高,
“朕在每一处有河谷的地方,将周围洼地统统挖成水库,看这河汛还能奈我何!”
殿内臣子们面面相觑,不知这位陛下的奇思妙想,究竟是能根治水患的良方,还是异想天开的空谈。
朱有建见众人迟疑,冷哼一声,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
“治水之事,朕自有主张!
尔等只需依朕之令,全力配合便是!”
他转身回到龙椅上坐下,怀中的狸猫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坚定,重新蜷在他怀中,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朱有建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地图上土木堡的位置,眼神中透着一丝疑惑与不屑。
狸猫跳上龙案,歪着头好奇地盯着他手中的墨笔。
朱有建轻挥衣袖,将狸猫赶开,又重重地在土木堡周围画了个圈。
“瞧瞧这位置,”
他自言自语道,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荡,
“无定河上游,桑干河中游,洋河下游,天赐的建库之地啊!”
他的目光扫过殿内的臣子,众人皆微微颔首,却也难掩眼中的疑惑。
“再看这山谷,”
朱有建的手指沿着地图上居庸关到宣府的线条滑动,
“当年的土木堡之变,多少将士命丧于此,十几代皇帝竟都没想到,把这里改造成湖泊?
既能治水患,又能阻挡鞑靼南下,一举两得的好事,他们都在想什么?”
他的语气中带着不满与愤懑,仿佛那些历史的悲剧都是可以轻易避免的。
李邦华向前一步,拱手道:
“陛下圣明,只是历代以来,建湖蓄水工程浩大,人力、物力、财力皆需耗费甚巨,且技术上也多有难题,故一直未能施行。”
朱有建微微一笑,似乎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回答。
他缓缓起身,走到殿中央,目光扫过众人:
“诸位爱卿,技术上的难题,朕自有办法解决。
至于人力、物力、财力,只要此事能成,朕不惜一切代价!”
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仿佛已经看到了成功的曙光。
殿内臣子们纷纷跪地领命,狸猫在一旁“喵喵”叫着,仿佛也感受到了这紧张而又充满决心的气氛。
朱有建望着地图,心中默默盘算着,西苑那边如今有挖机与推机,貌似挖水库也是可行的,挖个大坑,然后再将水岸炸开,水入大坑应该不难。
“诸位爱卿平身吧,朕已经有了主意,只要做成,想来此河真就永定了!”
朱有建目光坚定,一扫先前的犹豫。
狸猫蹲在龙椅旁,歪着脑袋打量着殿内气氛的转变。
“请问陛下,用何人治理?靡费多少?可有章程?”
李邦华立刻抓住时机追问,他半直起的身子还保持着躬身的姿态,眼神紧紧盯着御座上的帝王,身后群臣也屏息等待着答案。
殿内一片寂静,唯有檐角铜铃在风中轻响,打破这凝滞的沉默。
朱有建将目光从李邦华身上移开,转而看向王德化,神色沉着问道:
“德化,宗人府调的卢九德在何处?
此人办事能力如何?”
殿内群臣面面相觑,不知此时突然提及卢九德是何章程。
王德化闻言立刻挺直身子,恭敬禀道:
“主子,卢九德此人有干才,治军治监都有所能力!”
他稍作停顿,屈指算了算,接着说道,
“算算日程,今日应该能够入宫!”
朱有建微微颔首,其实他对卢九德并无太多了解。
只是此前听取高宇顺关于解决山东地主置换耕地的折子时,其中偶然提过一嘴,这才在心中留下印象,隐隐生出几分期待。
“嗯,德化跑一趟重工,令鲁总监多造些挖掘机与推土机,朕有大用!”
朱有建目光重新落在地图上标注的水库位置,想到单凭人力挖掘,恐怕还未完工下游便已洪水肆虐,神色愈发坚定。
殿内群臣听闻此言,皆是一愣,挖掘机、推土机这些物件,他们闻所未闻,却又不敢贸然开口询问,只得将满心疑惑压下。
“诸位爱卿请回吧,此事朕自有主张,由内库出银,朕亲自出章程,指定人选治理,你们可以监督,不过需要自备食宿,至于去何处,就去怀来卫吧!”
朱有建端坐龙椅,语气不容置疑,眼神中透着坚定与自信。
狸猫在他脚边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似乎对这严肃的气氛浑然不觉。
殿内群臣听到这一番话,皆是一怔。
李邦华微微皱眉,与身旁的王章、陈良谟交换了一个眼神。
作为都察院御史,他们本以为在治水这件大事上能发挥重要作用,却不想皇帝竟要自起炉灶,将他们晾在一边。
李邦华心中暗忖,这可是个不好的先例,若皇帝以后事事都如此乾纲独断,那朝臣的监督之权又该置于何地?
王章向前一步,拱手说道:
“陛下,治水乃国之大事,需集众人之力,朝臣各司其职,方能事半功倍。
陛下虽圣明,但也需臣等辅佐,还望陛下三思。”
陈良谟也跟着附和:
“陛下,都察院负有监察之责,若不能参与治水监督,恐有失公允,还请陛下重新考量。”
朱有建听着二人的进谏,脸色微微一沉:
“朕意已决,此事无需再议。你们只需做好分内之事,若有懈怠,定当严惩。退下吧!”
说罢,便挥了挥手,示意群臣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