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默了,摇摇头:“朕问遍了佛、道、儒几家的高手,又找了钦天监、太史令几位大人,大家都认为,想得到一个人的异能,最好把那人拆吃入腹。
太后冷笑:“孽障,你要吃了哀家?吃人的人,都是妖孽,全都没有好下场。之前的邓太后、后来的安国大长公主母女、包括你父皇的刘淑妃,她们下场如何?你比她们更不堪,冲自己的亲娘下手,属于十恶不赦的重罪。”
皇帝道:“母后,您都敢弑君了,儿臣如何就不能弑母?你弑君无非是为了私仇,儿臣要异能和青蛇,可是为了国事。吃了您,可能没有效用,也好过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做,肯定不可能得到什么。”
皇帝笑道:“儿臣有了异能之后,或许能预测天灾,提前防范。可以利用鸟兽监查百官、军队,除掉叛臣贼子。要是有了战事,能利用动物刺探敌方情报,传递消息,烧掉敌军粮草,岂非立于不败之地?”
太后还能说什么呢,她有异能,却没想着好好利用,照样被困在梁王府后院。可是,这玩意吧,也不是她说了算的,就算吃了她的血肉,也不一定就有效呀。
皇帝道:“母后,儿臣永远记得您的好,死后尊您为孝安陈辉皇太后。年年领子孙给母后扫墓,用最隆重的规格给您祭祀。”
太后把青青放出空间,青青对着皇帝发出嘶嘶的叫声,它也看不起这样的畜牲。
皇帝一看大喜过望,这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皇帝跪到太后面前,三拜九叩给太后行了大礼。然后起身,看了一眼暗龙卫一队队长,做了个动手的手势。
那人回身开门,唤进来一名队员,手中捧着一个广口大瓷瓶。一队队长从腰间拔出匕首,二人慢慢逼近太后。看来这是要放给太后放血了,皇帝往后退几步,把脸往侧边一扭。
太后笑笑,从空间拿出来那把狙击枪,很快放了两枪。强劲的气流速度极快,射穿了两名暗龙卫的额头。那二人脸上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慢慢倒下,瓷瓶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皇帝也大惊失色,因为,太后那奇怪的武器正对着他,只要轻轻扣动机括,皇帝在劫难逃。
皇帝吓得跪倒在地,连连求饶。他大意了,刚才青蛇凭空出现,说明太后的宝贝回到她身边了。自己既然知道太后的厉害,怎么前几日没把太后的手筋、脚筋都断了。自己一时心软,现在怕是悔之晚矣。
太后看着面如死灰的儿子,从牙缝里挤出字来:“怕了?你有本事强硬到底,母后还敬你是条汉子。看来,母后生养的不止是个白眼狼,还是个怕死的懦夫。”
皇帝只好道:“母后,儿臣知道错了,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太后道:“你既然知道哀家有异能、有神通,就别轻易招惹。母子一场,你答应母后几件事,母后饶了你的性命。”
皇帝点头如捣蒜,太后道:“第一,对汝南王氏友好,善待你的表兄弟姐妹们。第二,对皇后敬爱,对太子仁慈。第三,长孙一族、喜乐、肖方、五马、白家四姐妹,曾经扶持过你我,无论他们在哪里,只要不犯法,你不能动一指头。”
皇帝一听有条件,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有的谈就不会死。他连忙点头:“母后,儿臣答应。其实您不说,这些人儿臣也会善待。他们不是儿臣的媳妇孩子,就是亲戚或下属。只要不违法,朕许他们平安。”
太后冷笑道:“算了吧,你连亲娘都下得了狠手,何况其他人?哀家不跟你开玩笑,你细想想高平郡王天谴案,再打听打听当年余杭径山寺雷劈案,都是哀家做的。如果你也想遭天打雷劈,只管跟哀家对着干。”
皇帝冷汗直冒,高平郡王天谴案只是听说,可就在刚才,太后用奇怪的武器,瞬间要了两名暗龙卫性命的事,发生在他眼前。
太后道:“听说你让人给哀家准备了五套棺、素纱禅衣、十六套四季寿衣。既然准备了,也别浪费,就依你之前所想,做个衣冠冢,入葬皇后陵吧。”
皇帝皱眉,忽然道:“母后,父皇之前想害母后,母后恨得要命,亲手要了父皇的性命,还以为您不想跟他葬在一起呢。朕那么说,只不过为了面子。”
太后咳嗽一声:“吴王殿下当初慧眼识珠,礼贤下士,把长女下嫁给还没发展起来的王雷。后来,对大哥,侄子们处处帮扶,对汝南王氏有知遇之恩。”
皇帝点点头,要是这样说,确实如此。
太后又咳嗽一声:“女子不比男人,不能出相入将,所依仗的除了出身,就是夫婿。我出身尚可,但父母实在不慈,过于刻薄。前夫梁王更是个自私势利,宠妾灭妻的混蛋。这样比较起来,你父皇其实还不错,把我从皇宫的正门抬进去,给了我女性最高的地位。”
皇帝点点头,这样比较起来,父皇还算可以吧。母后的心中,其实没有那么恨父皇。要不是父皇当时昏了头,非要子贵母死,二人或许不会闹到互相残杀的地步。
太后道:“我完成了对娘家所有的设想,把娘家人推到高位,一门三宰相。汝南王氏虽然比不上五望七姓的名气,在贵族中也算一家了。将来添补《氏族志》,肯定能列进去。”
皇帝叹气,太后任人唯亲,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但是,太后说得对,她对汝南王氏的崛起,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对汝南王氏来说,她是大功臣,宗族专门为她单开了一页族谱。
太后道:“我也完成了对儿子的帮扶,把你推上了至尊的皇位。东陈国的植树造林、水利规划、国家质库,东陈国全舆图的绘制、东陈国各地边军的配置,耗尽了我的心血和算计。”
皇帝叹口气,好吧,他承认,母后为了东陈国,呕心沥血,做了许多事。安东、安西、安北、陇右、蜀西、南诏、安南、岭南,全都安插了信得过的人,自己上位后十多年的四平八稳,都是母后的安排。
太后道:“老景阳侯长孙明在时,老人家一心一意对我。可是,时过境迁,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想法,用人不疑,却又不能不防。”
见皇帝陷入思考,太后道:“安北的李怀恩,有胡人血统,防止他起异心,周围要有人看着他。安西的袁家,也不能掉以轻心,袁贵妃骄狂些不怕,若有夺嫡之心,或者伤害其他皇子,就留不下她。”
皇帝点头表示知道了,太后又道:“兰茂、兰盛兄弟,武艺高强,又忠诚细心,哀家离不开,准备带走,你再安排人接手他们的职位。记住了,用人之道,宽严相济,相互制约,搞好平衡。无论是朝堂,还是边防,都不能一家独大。”
太后的长篇大论终于告一段落,笑了两声,与青青隐入芥子珠,凭空从笼子里消失了。皇帝大惊,连忙大喊:“来人呢,救驾。”
芥子珠滚出笼子,太后忽然现身,手中挥舞一只短棒,狠狠敲到皇帝的两条腿上,打了几棍,嘴里骂道:“混账东西,敢谋害亲娘,老娘打断你的狗腿。”
皇帝痛地满地打滚,捂着膝盖,哀嚎不止。从门外涌进来的暗龙卫,吃惊地看着痛苦万分的皇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忽然,一只小鼠飞快地从密室门后窜出,众人不防,眼睁睁看着小鼠跑远了,渐渐隐入黑暗。
太医给皇帝检查,还好,右小腿断了,左大腿骨裂,两个膝盖都骨裂了,不过,没有性命之忧。接骨不算难事,接好打上夹板,用绷带绑好,慢慢养着吧。以后会不会留后遗症,那就得听天由命了。
皇帝暂时无法上朝,让魏王殿下、燕王殿下、新任尚书省大丞相王霆,帮忙处理朝政。皇帝不放心,怕落下残疾,让人去神医谷请张思星。才知道张氏夫妇数日前留下书信,云游去了,前路不明,归期不知。
张月夫妇医术也不错,带着已经百岁的华神医,来了一趟皇宫,给皇帝检查。华神医觉得太医接骨的手法很好,不用再大费周章重整。不过,华神医自言自语:“这打断骨头的手法,跟当年打梁王的手法相似呀!”
皇帝脸色一黑,瞪了华神医一眼,这老头,瞎说什么大实话。打梁王的前梁王妃,不就是打自己的母后嘛。皇帝让人赏了张月夫妇百两黄金,十匹绸缎,让他们暂住都城,等自己好了再回神医谷。
过了端午,大军全部回京,将军谋臣各归本部。皇帝的伤势好了一点,坐着轮椅勉强能上朝。皇帝下了几道圣旨,封赏有功之臣。封主帅王雷为高卓侯,尉迟家恢复长陵侯爵位,秦家袭爵可再延三代。其他人都按军功予以封赏,死难者家属给抚恤,众人都很欣慰。
因捐献有功,封赏了许多人,大多数是名义上的,赐一幅字,一块匾,或者给个善人的名号。加封安平公主的长子韩成器为安平郡王,世袭五代。因袁夫人长期做善事,此次又有捐献的功劳,其子王霖升为礼部侍郎。张思星有特殊贡献,封其长子张阳为阳河郡公。
皇帝兑现承诺,令工部洛侍郎在青衣君祠的旁边修了护国神祠,供奉死节难者的牌位。在正义堂前立一座石碑,把为国捐赠者姓名刻上。
过了中秋,朝廷公布太后的死讯,东陈国有大国殇了。宗室之中,朝中上下,文武大臣各有想法,谁也不敢吱声。
自长孙明老侯爷亡故,先皇加封为靖南王,并给长孙家荣耀,让其一门三侯,长孙氏已经分裂成三股。景阳侯长孙渊八十有四了,人还算健朗;安东侯长孙涯也年近八十,早退下来;开远侯长孙深七十时就退了,如今在岭南养老。
借着给太后送殡,景阳侯府,三位侯爷及下一代的世子,能来都城的都来了。几个人坐着,准备商量以后的事。
长孙渊和长孙洁早就小议过了,二人心中有数,自从皇帝让将作监为太后造五套棺、织素纱禅衣、画魂幡,恐怕就有让她过世的意图。长孙一族的其他人,在知道太后之死跟皇帝有关后,全都大吃一惊。
长孙渊看了唉声叹气的族人,忽然道:“太后虽然厉害,终归是一后宫妇人。人的生老病死,自有循环。长孙一族可以再培养一个新的皇后,不比太后在世时差什么的。”
长孙洁解释:“洛皇后凤旨,令长兄家的小女儿宝婴进宫,做了公主陪读。在崇文馆任职的顾家姐夫透露出来,太子对宝婴青睐有加,皇后也乐见其成。只要咱长孙一族支持太子殿下,说不定还会出一位皇后呢。”
其他人恍然大悟,心中有了谋算。太后姓王,自家虽然是她的外祖一脉,随着老一辈陆续过世,感情渐淡。宝婴才是长孙家的女儿,她要是当了皇后,长孙氏才是正儿八经的外戚。长孙一族世代习武,为国戍守边疆,做后族也是应当应份。
福寿山下,王氏祠堂中,族老们面色沉重,十分沮丧。承恩公坐在上首,半天无语,妹妹终究是死在儿子手里了。让他这当兄长的,难免有些难以接受。
一个族老看了一下承恩公的脸色,小心问道:“之前青衣君祠让本族的元娘小姐代管,她进宫后,人家地位高,她不说给,族里也不敢置喙。如今,太后过世,青衣君祠是不是该收回宗族管理了?”
承恩公道:“本公爷已经没有实职了,就以族长的名义暂时管着吧。放心,青衣君祠的收入,本公不拿一分,照样都用于慈善和本族的事务。”
高卓侯王雷府里,王雷、王霆兄弟在一起喝酒,王雷面无表情,一杯接一杯地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