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除夕家宴,过得格外中正平和。
华妃待产不出,宫里其她人自然都给宜修面子,这还是她头一回过上这样舒心的新年。
看着底下嫔妃们低眉顺耳的模样,宜修心里重新攒起了几分自信。
按老祖宗的规矩,这除夕之夜,不管雍正愿不愿意,都得陪着皇后回景仁宫就寝。
所以晚宴一散,两人便一同回了宫。又因要守岁,宫人也都没歇息,所以景仁宫内外也都是亮着灯火。
雍正入殿后便拿了本闲书翻着,而宜修也懒得同他多言,只独自在一旁摆弄着围棋,
一时之间,这偌大的殿内,也只余书页翻动和棋子落盘的轻响。
待到夜色正深,梆子也在刚刚敲过了三下,就在这时,殿外却是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苏培盛见此立刻拦下此人,待认出是翊坤宫的人,也急忙询问。
那人便喘着气回道:“华妃娘娘…… 已经发动了!”
苏培盛听罢也是脸色一变,立刻转身冲进殿内:“启禀皇上、皇后娘娘,翊坤宫华妃娘娘已经发动了!”
宜修手中的棋子 “啪” 地落回棋盒,抬眼望向雍正。
而雍正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也是着急,当即把书往桌上一撇,起身便道:“备轿!立刻去翊坤宫!”
他刚迈步,才想起这是在景仁宫,又皱眉看向宜修,“皇后在这.....”
他话未说完,便被宜修平静地打断:“皇上,臣妾身为皇后,也是该去一趟的。”
雍正却是面色一沉,他本不想让宜修去,甚至担心她暗中动手脚。
但皇后的要求合乎礼制,他又无法拒绝,只得点头:“那便与朕一同去吧。”
与此同时,翊坤宫内,华妃也正紧咬牙关,额上冷汗淋漓。
医女跪在床前,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两个稳婆:“快,按我教的节奏按!再慢些…… 再慢些……”
接着她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眼中同样也满是焦虑。其实,华妃在一更的时候就已经发动了。
可为了安全的拖到子时之后生产,她不仅让华妃泡了近一个时辰的温水澡,还用银针封住了几处穴位。
可华妃的体质实在是太好,这眼见着还没到子时,便已开了五指,这也让她们的计划被彻底打乱。
“娘娘,还请撑住片刻,子时也快到了。” 于是她也只能伏在华妃耳边,低声安抚。
“对,本宫要的就是初一,本宫的女儿也必须是大年初一的福命。” 华妃听罢死死拽住床沿,声音嘶哑却坚定。
“娘娘放心,您定能如愿。而且颂芝姑娘也已派人去请皇上,想必一会儿便能赶来。”
医女说完,又看了一眼特意摆在室内的西洋钟表,见此刻的指针终于到了子时。
她这才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娘娘,时辰已到。”
华妃听到这话,紧绷的心弦终于一松,知道自己的目的总算要达成了。
可此时的医女却没让她松懈,而是端来一碗参汤,喂到她嘴边后轻声道:
“接下来,娘娘便攒足力气生产吧。前期耽误了些时辰,也请您用尽全力,奴婢也定会护好娘娘的。”
华妃听罢也是猛然点头,之后也顾不得其他,当即开始用力。
与此同时,雍正也已赶到翊坤宫。此刻的他也是焦急万分,又一副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只能在产房外踱来踱去,
同时听着里面华妃压抑的痛呼声,心中满是担忧。
而宜修此刻则是静静地立在雍正身边,又颇有眼色地没有出声,只是目光如炬地在殿内来回扫视。
哼,她可不信这世间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 偏偏要赶在这大年初一的子时生产。
华妃是想让这个女儿当下凡的神仙不成?不然这样的时辰、这样的日子,又哪会这么巧让她给赶上了?
不过,她也在内心暗暗咋舌,只不过是个公主罢了,华妃又何必这般的拼命,简直是不可理喻。
想到这里,宜修的眼神也变得愈发幽深,同时唇角也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
看来华妃是真把这个女儿当成了心头肉,连这种舍命的事都做得出来。
“如此倒好,这有了软肋,才能更好的拿捏。” 她已开始盘算,如何利用这个新生的公主,来牵制那华妃。
就在宜修还在精神胜利之际,殿外就又传来通报声,原来是安陵容和曹琴默一同赶了过来。
也是因为弘曦和温宜年岁相近,而且永寿宫和启祥宫也同样离得最近,她们便相约一起守岁,也好打发一下时间。
而翊坤宫里这么大的动静,她们也不可能装作听不见。于是一番合计后,便还是决定一同前来看看。
其实雍正此刻也正想着有人能同他说说话,可是他刚才抬眼时,却望到了宜修那神秘莫测测的微妙表情,
自然也就没了同她说话的兴致,所以只能原地踱步。于是当二人入了殿内,他便也迎了上去,故作责备地问:
“怎么不好好陪孩子们守岁,还特意跑这一趟?”
“臣妾的永寿宫就在翊坤宫前头,动静这么大,臣妾又怎好装作不知。
正好曹姐姐也在,臣妾便把孩子们托付给了奶嬷嬷等人,并过来这边看看是否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她这边话音刚落,就看到颂芝正捧着个药碗从产房出来,于是她便招手问道:“华妃现在如何了,可还好?”
“回娘娘,主子方才有些个脱力,奴婢还要再去取一碗汤药过来。”
而一旁的宜修却在扫了眼颂芝手中的小药碗后,眼神锐利的问道:“华妃喊声这般大,刚喝的是些什么药?”
安陵容见此,却是上前一步,笑着挡在颂芝前道:“娘娘,这是什么要紧的时候了,想来自然是助产的药了。”
说着便打发了颂芝,“快去忙你的,也不用管我们。” 而颂芝听后也是如蒙大赦般匆匆退下。
宜修见自己挖坑被昭妃给打断,便也侧头看向安陵容,目光也是一点点的变得晦暗起来。“贱人,滥好人!”
可安陵容这边却始终不与其对视,只专注于产房内的动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而一旁的雍正却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对宜修道:“你久未做母亲,又哪里懂这生产的门道?就别在这儿添乱了。”
这句话像是一把冰锥一般,就这样直直的刺入了宜修心口。
她垂在袖中的手也是骤然收紧,更是连带着对雍正也更加恨上了几分。
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一脸愧疚的微微福身:“臣妾也是关心则乱了。”
说是这么说,可她那双幽深的眸子里,却是已在暗中记下了今日的这笔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