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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启国天启元年,新帝登基后的第一次大朝会。

金銮殿上,天启帝南宫问天高坐龙椅,冕旒后的目光扫过跪伏满殿的文武百官。

这场持续多年的夺嫡之争,终于在血与火中尘埃落定。

前太子南宫问天登基,而三皇子南宫沧溟已自尽于牢狱中。

“梁略利听旨。”司礼太监高亢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梁略利趋步上前,铠甲未卸,鬓角已有些许霜白。

这位太子党的核心将领,如今也有一种未老头先白的感觉。

“卿忠心可鉴,功在社稷,今封一品镇国公,世袭罔替,赐丹书铁券。”

“臣,谢主隆恩!”梁略利叩首,额头触地有声。

封赏如流水般继续。

守海将军韩如拙封靖海侯,其父老将韩凌云晋封镇南公;守关将军皇甫峥与其女皇甫铮同封武安侯——这是元启国开国以来首次有女子封侯;安期升任内阁首辅,权倾朝野;安朔接任京城九门提督,掌管京畿防务。

每一道封赏都伴随着朝臣的低语。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更有人暗自计算着朝堂势力的新格局。

直到……

“穆弘缨上前听封。”

殿内骤然安静,百官面面相觑,连呼吸声都刻意压低了。

谁不知道穆弘缨曾是三皇子的人?

三皇子倒台后,其党羽或杀或贬,唯有此人不仅安然无恙,竟还能上殿受封?

青衫男子从殿尾缓步走出。

他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面容清俊,眉眼间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温润,若非那双过于沉静的眼眸,几乎让人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小官员。

穆弘缨在御前跪下,姿态从容:“臣在。”

“卿虽曾侍奉逆王,然能幡然醒悟,暗中搜集其谋逆罪证,密呈于朕。”天启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三皇子谋反铁证如山,卿功不可没。”

原来如此!朝臣们恍然大悟。

三皇子那些藏得极深的罪证——私造龙袍、暗练死士、勾结边将的书信——竟都是此人搜罗的。

好一个深藏不露的暗桩!

“朕赏你一个请求。”天启帝顿了顿,“此外,擢升为刑部左侍郎,即日上任。”

刑部左侍郎!正三品实权官职!

更惊人的是“一个请求”——这可是天大的恩宠。

金银爵位皆可赏,唯独“请求”是帝王给予臣子最大的信任。

穆弘缨叩首:“臣,谢陛下隆恩。”

“你可想好了要什么请求?”天启帝问。

穆弘缨抬起头,目光平静却坚定:“臣请求陛下赐婚。”

赐婚?

这般珍贵的请求,竟只求一桩婚事?

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所求何人?”

“橙琉薛氏之女,薛碧君。”穆弘缨眼睛亮亮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这个名字让不少朝臣皱起眉头。

薛碧君?那个女讼师?

“薛碧君...”天启帝重复这个名字,“可是那位‘元启第一女讼师’?”

“正是。”

朝堂上的低语声更大了。

一个刑部侍郎,要求娶一个抛头露面、专为平民打官司的女讼师?

这成何体统?

天启帝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朕记得,之前朕还是太子时,东宫一桩冤案,便是这位薛讼师仗义执言,为朕洗刷罪名。”

他看向穆弘缨:“卿倒是好眼光。准了。”

“谢陛下。”穆弘缨再次叩首,“然臣知先帝驾崩未满一年,国丧期间不宜婚嫁,愿待期满再行礼。”

“难得卿有此心。”天启帝点头,“那便定在一年后。届时朕亲自为你们主婚。”

“谢陛下隆恩!”

京都西南角,住的都是小门小户。

染匠、皮匠、豆腐坊、铁匠铺挤在歪歪扭扭的巷子里,空气里常年混杂着靛蓝水、生皮子、豆腥和煤烟的味道。

薛碧君的小院子在巷子最深处,三间瓦房围成个小院,院中一株老槐树亭亭如盖。

槐树下摆着石桌石凳,桌上堆满了卷宗讼书。

薛碧君正在整理一桩织工案的证据。

她二十六岁,穿一身洗得发白的靛蓝布裙,墨发用最简单的木簪绾起,素面朝天。

只有那双眼睛——清澈锐利,看人时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内里——让人不敢小觑。

“薛讼师!薛讼师!”急促的拍门声传来。

开门是个满脸焦灼的妇人,怀里抱着个五六岁的男孩,孩子额头破了个口子,血糊了半张脸。

“王婶?这是怎么了?”

“我家栓子被东街刘家的马车撞了,那刘家不但不赔,还反说栓子冲撞了他的马!”妇人说着就要跪下,“薛讼师,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薛碧君扶住她,仔细检查孩子伤口:“伤得倒不重,但惊吓不小。可有证人?”

“当时巷口卖炊饼的老赵看见了,可...可刘家是开绸缎庄的,老赵不敢作证...”

正说着,巷口传来喧哗声。

几个家丁模样的人簇拥着一个锦衣胖子走来,正是绸缎庄老板刘富贵。

“哟,薛讼师又在接案子?”刘富贵皮笑肉不笑,“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值得您费心?”

薛碧君将孩子交给王婶,起身挡在门前:“刘老板,你的马车在坊间超速行驶,撞伤孩童,按《元启律·杂律》第三十二条,该赔医药费、误工费,另罚银二十两。”

“律法?”刘富贵嗤笑,“薛讼师,你可知道我这批绸缎是要送到哪家府上的?是镇国公梁家!耽误了梁国公府的生意,你担待得起?”

“便是送到宫里,也该守王法。”薛碧君声音平静,“刘老板若觉得我所说有误,咱们公堂上见。顺天府尹张大人上月刚判过一桩类似的案子,车夫被判杖三十,车主赔银五十两。需要我把案卷找出来给您看看吗?”

刘富贵脸色变了变。谁不知道这位女讼师最厉害的就是熟读律法、过目不忘?

她说要上公堂,就真有把握赢。

“...罢了,今日我心情好。”刘富贵掏出钱袋,扔给王婶几块碎银,“拿去给孩子看病。薛讼师,咱们后会有期。”

看着刘富贵悻悻离去,王婶千恩万谢。

薛碧君却蹙着眉——刘富贵最后那句话,不像要罢休的意思。

果然,午后巷子里开始流传一个消息:薛碧君被赐婚了,未来的夫婿是刚升任刑部左侍郎的穆弘缨。

“真的假的?那个曾经跟着三皇子的穆弘缨?”

“圣旨都下了!赵太监亲自来宣的旨!”

“哎哟,薛讼师这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啊!”

“变什么凤凰?那穆弘缨是什么好人?三皇子倒了他就投靠新帝,这种朝秦暮楚的小人...”

议论声透过院墙传来。

薛碧君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墨迹在讼状上晕开一团。

赐婚?穆弘缨?

之前新帝登基,她心里暗自为穆弘缨担心过,毕竟他明面上可是三皇子的人……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穆弘缨暗地里筹集了三皇子许多罪证,好一招偷天换日,只不过没想到今日论功行赏,他会用天子赏赐的“一个请求”,来求娶她这个女讼师。

虽然两人彼此心里都是有对方的,但是这样明目张胆地向皇帝提出赐婚,好像又让人觉得面上烫的很。

“君儿。”穆家主母要上京都来,催促穆弘缨成亲,顺道将薛碧君父母都接来了京都,一家人乘船来的,倒也算是快。

薛母从屋里出来,满脸忧色,“外头传的,可是真的?”

薛碧君放下笔:“娘,您别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薛母压低声音,“那穆大人...虽说现在是刑部侍郎,可他毕竟是三皇子的人,这刚转头就得了新帝重用,谁知道里头有什么弯弯绕?咱们小门小户的,卷进这些事里...”

“圣旨已下,抗旨是死罪。”薛碧君说得平静,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她不怕打官司,不怕得罪权贵,甚至不怕死。但她怕束缚,怕失去自由,怕成了某人的附庸——即便那人是刑部侍郎。

心里百感交集,想什么都有。

傍晚时分,巷口再次传来骚动。

这次不是刘富贵,而是一辆简朴的青布马车停在薛家门前。

车帘掀开,穆弘缨下了车。

他换了常服,一袭月白长衫,腰间系着青玉带,打扮得像个寻常书生。

可巷子里的人还是认出来了——毕竟午后圣旨才到,傍晚正主就上门,这消息比风传得还快。

穆弘缨对围观的邻里拱手作礼,姿态谦和,然后敲响了薛家的门。

开门的是薛碧君。

四目相对,她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紧张——这倒让她有些意外。

“碧君。”穆弘缨先开口,“冒昧来访,可否借一步说话?”

薛碧君侧身让他进门,关上院门,隔绝了外头探究的目光。

老槐树下,石桌上还摊着没写完的讼状。

穆弘缨瞥了一眼,是桩织工讨薪的案子,条理清晰,证据详实。

“碧君还在忙?”他问。

“百姓的案子,耽误不得。”薛碧君给他倒了碗粗茶,“穆大人今日来,是为赐婚之事?”

直接得让人措手不及。穆弘缨接过茶碗,指尖碰触的瞬间,她迅速收回手。

“是。”他坦然承认,“今日朝上,我向陛下求了这道旨意。”

“为何?”

穆弘缨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一般女子接到赐婚圣旨,或是欣喜若狂,或是惶恐不安,或是认命接受,却很少这样平静地问一句“为何”。

“因为我想娶你。”他说。

薛碧君笑了。

不是羞涩的笑,也不是欢喜的笑,而是一种略带讥诮、了然于胸的笑。

“穆大人好生心急。”她说,“一道圣旨,不问女子心意,不求父母之命,直接让天子赐婚。这便是你对婚姻的态度?强权压人?”

字字如针。

穆弘缨握着茶碗的手紧了紧。

“我承认手段不够周全。”他放下茶碗,直视她的眼睛,“但若非如此,碧君会给我上门提亲的机会吗?”

薛碧君挑眉:“穆大人试过?”

“之前在橙琉上门提亲,你可是说过你希望将来的夫君是个有出息的人,是个有功名在身的人,如今我不仅能够护住自己的万贯家财,更能在官场上助你一臂之力。”穆弘缨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像斟酌过,“虽说你同意回橙琉之后再讨论我们的婚事,但是世事无常,我想着,既然皇上允我一个请求,那我一定要将我们的婚事板上钉钉才行!”

“来京都之后,我看得越多,就越明白,若不采取非常手段,我很有可能永远走不进你的世界。”穆弘缨眼神诚恳。

“所以就用圣旨?”薛碧君摇头,“穆大人,你可知道一纸婚约对我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再不能随意接案,不能独自去义庄验尸,不能深夜还在衙门查阅卷宗。意味着我成了‘穆薛氏’,而不是‘薛讼师’。”

“我不会限制你。”穆弘缨急道,“婚后你依然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接你想接的案子。我保证。这也是我们之前就说好的事情不是吗?碧君……我请皇上下旨赐婚,只是想让世人都知道这件事……”

“你用什么保证?男人的承诺?”薛碧君笑意更冷,“律法尚且能被权贵践踏,一句承诺又值几何?”

穆弘缨沉默了。

他早知她不是寻常女子,却没想到她看得如此透彻,如此清醒得近乎残忍。

良久,他缓缓开口:“我向陛下请求去刑部,不仅是为了官职,更是因为刑部掌管天下刑狱。在那里,我可以修订不公的律法,整顿腐败的吏治,让像你这样的人——为百姓仗义执言的人——不必再孤军奋战。”

薛碧君微微一怔。

“你说得对,圣旨是强权。”穆弘缨继续道,“但我用它,不是要束缚你,而是想争取一个站在你身边的机会。一年时间,国丧期满我们才完婚。这一年,你可以考察我,可以拒绝我,甚至可以...毁掉我。”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很轻,却重如千钧。

“毁掉你?”

“我是刑部左侍郎,你是元启第一女讼师。”穆弘缨笑了,笑容里有种说不出的苍凉,“你若想找我的错处,太容易了。我经手过的案子,我做过的每一个决定,你都能用最严苛的标准审视。若一年后你觉得我不配为夫,大可以搜集证据,在公堂上将我驳得体无完肤。”

薛碧君真正惊讶了。

她办过无数案子,见过各色人等,却从没听过这样的“求婚条件”。

“你...当真?”

“君子一言。”穆弘缨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展开放在石桌上,“这是我在陛下面前的承诺书副本。上面写明,若一年后薛氏女不愿完婚,我自愿辞去刑部侍郎之职,以谢惊扰之罪。”

白纸黑字,盖着刑部官印。

薛碧君看着那份文书,久久不语。

暮色渐浓,槐树的影子拉得老长,将两人都罩在昏暗中。

“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她最终问。

穆弘缨望向天边将落的夕阳,声音很轻:“因为这些年,我活在谎言与阴谋里,见多了人性的阴暗。而你...你让我相信,这世上还有人为真相、为公道、为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拼尽全力。碧君,我想站在光里,而你就是那道光。”

薛碧君不言,但是耳朵红了。

……

穆弘缨上任刑部左侍郎的第一天,就掀起了轩然大波。

刑部积压的陈年旧案有七百余件,最早的可以追溯到十五年前。

历任官员或嫌麻烦,或怕得罪人,大多选择视而不见。

可穆弘缨到任第三天,就下令将所有积案整理造册,限期重审。

“大人,这些案子...很多都牵扯到朝中官员。”刑部主事小心翼翼地提醒。

“所以呢?”穆弘缨头也不抬地翻阅卷宗,“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话是写着玩的?”

“可是...”

“没有可是。”穆弘缨合上卷宗,“从明天开始,我亲自审三桩。你们各司其职,该查证的查证,该传唤的传唤。若有阻力,直接报我。”

消息传开,朝野震动。

有人赞他刚正不阿,有人骂他沽名钓誉,更有人暗中串联,准备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侍郎一点颜色看看。

这些风声,自然也传到了薛碧君耳朵里。

在茶楼听讼事时,邻桌几个小吏正在议论:

“...那穆侍郎是真狠,昨儿把陈国公家的管家给锁了,罪名是强占民田。”

“陈国公没出面?”

“怎么没出面?亲自到刑部要人,结果穆侍郎直接把太祖皇帝的《肃贪令》搬出来了,说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何况一个管家?陈国公气得当场拂袖而去。”

“啧啧,这是要把满朝权贵得罪光啊...”

薛碧君默默喝茶。

她发现自己竟然有点...欣赏这种做法。

尽管这可能会让他陷入险境。

几天后,穆弘缨再次登门。

这次他带着卷宗。

“碧君,有桩案子想请教。”他开门见山,“一女子被控毒杀亲夫,证据确凿,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薛碧君接过卷宗。

案子不复杂:妇人林氏与丈夫争吵后,丈夫饮茶身亡,茶中验出砒霜。

林氏喊冤,称有人陷害。

“哪里不对?”她问。

“毒药来源。”穆弘缨指着证词,“林氏家境贫寒,平日连肉都舍不得吃,哪来的钱买砒霜?药铺记录查过了,近三个月无人购买此药。”

“茶具呢?”

“茶具是普通的粗瓷碗,林氏和丈夫共用一套。当天只有林氏碰过茶壶。”

薛碧君仔细翻看验尸记录,忽然停顿:“死者指甲里有异物?”

“是,像是...丝线?”穆弘缨也注意到了,“可林氏是农妇,不擅女红,家中也没有丝线。”

“丝线颜色?”

“红色,很鲜艳的红。”

薛碧君思索片刻:“城中最近可有喜事?婚嫁之类的?”

穆弘缨眼睛一亮:“有!东街绸缎庄刘家,三日后娶亲!”

两人对视一眼,都想到了同一个可能。

三日后,刘富贵之子大婚。

迎亲队伍热热闹闹穿过东街时,刑部的衙役拦住了花轿。

“奉命搜查。”穆弘缨出示公文,“有人举报,贵府涉嫌一桩命案。”

刘富贵气得跳脚:“穆弘缨!你欺人太甚!我儿大婚之日,你竟敢...”

“若证明贵府无辜,本官自当赔罪。”穆弘缨不为所动,“搜。”

搜检的结果令人震惊:在新娘嫁妆的一个箱笼夹层里,找到了残留的砒霜粉末,以及几缕与死者指甲中丝线完全一致的红色丝线。

原来,新娘的丫鬟曾被林氏的丈夫欺凌,怀恨在心,借筹备婚事之机盗取砒霜,下毒后又将罪名嫁祸给常与丈夫争吵的林氏。

那些红色丝线,正是她在缝制嫁衣时不小心勾到指甲,又在争执中划入死者指甲的。

案子告破,林氏当堂释放。

刘家婚事未能照常举行,因为穆弘缨提醒他们,国丧期间,不能有喜事。

刘家成了全城笑柄。

结案后,穆弘缨再次来到薛家小院。

“多亏碧君提醒。”他真心实意地道谢,“否则又是一桩冤案。”

“是你观察入微。”薛碧君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不过穆大人,你这么办案,不怕得罪人?”

“怕。”穆弘缨坦然承认,“但我更怕辜负陛下的信任,辜负...某些人的期待。”

他没有说“你”,但薛碧君听懂了。

她低头整理桌上的讼状,许久才轻声说:“小心刘富贵。

他那种人,睚眦必报。”

“你在担心我?”穆弘缨眼睛亮了。

薛碧君别过脸:“我是担心你倒台了,我那桩婚约还得费事去退。”

话虽如此,耳根却微微泛红。

穆弘缨笑了,笑得像个得了糖的孩子。

穆弘缨在刑部的作为,终于触动了某些人的根本利益。

七月初三,早朝。

御史台突然发难,三位御史联名弹劾刑部左侍郎穆弘缨“滥用职权、刑讯逼供、构陷朝臣”。

弹劾奏章写得极为刁钻,列举了穆弘缨经手的七桩案子,断章取义,歪曲事实。

其中最致命的一条指控是:穆弘缨在三皇子府时,曾亲自审讯并逼死过两名东宫细作。

朝堂哗然。

天启帝面色阴沉:“穆弘缨,你可有话说?”

穆弘缨出列,跪拜:“臣确有审讯那两人,但绝未刑讯逼供。彼时臣奉三皇子命调查东宫细作,那两人是主动招供后服毒自尽,有当时在场的侍卫、医官为证。”

“证人何在?”御史追问。

“三皇子事败后,府中人多已离散。”穆弘缨平静道,“但臣保留了当时的审讯记录和医官验尸报告,可呈陛下御览。”

“自己保留的记录,如何作证?”御史不依不饶。

眼看局势对穆弘缨不利,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臣可作证。”

众人看去,竟是镇国公梁略利。

将军出列,朗声道:“陛下,那两名细作之事,臣知晓内情。他们并非被刑讯致死,而是任务失败后畏罪自尽。此事东宫档案中有记载,臣可调取为证。”

梁略利是太子党元老,他的话分量极重。天启帝脸色稍霁。

但御史们显然有备而来,又抛出新的指控:穆弘缨借查案之名,打击报复曾与三皇子交好的官员,实则是为自己洗白。

朝堂上吵成一团。

有人为穆弘缨辩护,有人落井下石,更多人保持沉默,观望风向。

最终,天启帝下旨:穆弘缨暂停职务,闭门反省,待查清事实后再做定夺。

退朝后,穆弘缨被软禁在府中。

虽有梁略利等人周旋,但局势显然不妙。

消息传到薛家时,薛碧君正在为一场官司做最后准备。

听到消息,她笔尖一顿,墨汁在纸上晕开一大团。

“薛讼师,您还去衙门吗?”助手小心地问。

“去。”薛碧君放下笔,换上那身洗得发白的靛蓝布裙,“不过先去个地方。”

她去了梁国公府。

门房见是薛碧君,不敢怠慢,连忙通报。

不多时,薛碧君被引至花厅。

梁略利正在练字,见她来了,放下笔:“大姐姐是为穆侍郎而来?”

“是。”薛碧君行礼,“想请国公爷帮忙,让我见穆大人一面。”

梁略利打量她:“大姐姐,此时见他,恐对你不利。”

“圣旨已下,我与他早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薛碧君神色平静,“况且,我或许能帮他。”

梁略利沉吟片刻,点了头。

刑部大牢深处,穆弘缨被单独关在一间干净的囚室中。

虽未上枷锁,但门外有重兵把守。

薛碧君提着食盒进来时,他正靠在墙边闭目养神。

听见脚步声,睁开眼,眼中闪过惊讶:“你怎么来了?”

“送饭。”薛碧君将食盒放在矮几上,一样样取出饭菜,“我娘做的,比不上山珍海味,但干净。”

穆弘缨看着她布菜的手,忽然笑了:“你不该来。”

“我不来,谁给你送饭?”薛碧君瞥他一眼,“难不成指望刑部那些见风使舵的?”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穆弘缨接过筷子,却没有动,“此时与我牵扯,会连累你。”

薛碧君在他对面坐下,也拿起筷子:“吃饭。吃完饭,说正事。”

两人沉默地吃了一顿饭。

牢饭粗糙,但薛碧君带来的家常小菜让这顿饭有了几分暖意。

饭后,薛碧君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这是我查到的。”

穆弘缨接过,越看神色越凝重。

文书上详细列出了弹劾他的三位御史这些年的不法之举——收受贿赂、纵容亲属欺压百姓、甚至有一人曾暗中为三皇子传递消息。

“你怎么...”

“我是讼师。”薛碧君淡淡道,“查证是我的本行。况且,他们既敢动我...未来的夫婿,我自然要查查他们的底细。”

“我”字她说得有些别扭,穆弘缨却听得心头一暖。

“这些证据,足够反制。”薛碧君指着其中一条,“这位李御史,他的侄子去年强占民田逼死人命,案子被压下了。苦主还在,证据还在。”

穆弘缨摇头:“此时反击,只会让陛下觉得我在挟私报复。”

“那就换个方式。”薛碧君又从袖中取出另一份文书,“这是你经手的所有案子的整理,每一桩的来龙去脉、证据链、判决依据,都列得清清楚楚。还有那些被平反的冤案,苦主的证词、感恩书...”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穆弘缨,你不是要争取站在我身边的机会吗?那就站起来,证明你配得上。”

穆弘缨怔怔看着她。

昏暗的牢房里,她眼里有光,那种他在无数个黑暗日子里向往的光。

“好。”他接过文书,“我会站起来。”

三天后,天启帝下旨,在刑部公堂公开审理穆弘缨一案。

朝中三品以上官员旁听,允许百姓在外围观。

公堂之上,穆弘缨一身素服,立于堂中。

三位弹劾他的御史坐在原告席,气势汹汹。

主审的是新任内阁首辅安期,这位老臣以公正严明着称。

审讯开始,御史们轮番发难,指控一条比一条严厉。

穆弘缨不卑不亢,一一回应,并出示证据。

但到了“刑讯逼供致死东宫细作”这一条时,局面僵持不下。

“医官验尸报告可证明二人是服毒自尽,而非受刑致死。”穆弘缨道。

“报告是你的人写的,如何采信?”李御史冷笑。

就在这时,堂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草民可作证。”

众人望去,只见一个布衣中年男子走进公堂,跪拜:“草民周康,原是三皇子府的医官。那两人的验尸,是草民亲手所为。”

李御史脸色一变:“你既已离府,为何此时才来作证?”

周康抬头,眼中含泪:“因为草民怕。三皇子势大时,草民不敢说真话;三皇子倒台后,草民还是不敢。直到昨日,有人告诉草民,若再不说真话,就会有更多无辜者受冤。草民...不想余生良心不安。”

他详细描述了当时的验尸过程,证实二人确系服毒,身上并无刑讯伤痕。

形势开始逆转。

接着,又陆续有证人上堂——曾被穆弘缨平反冤案的苦主、被他从重罪中救出的囚犯、甚至有几个他打击过的贪官的家仆,都站出来证明他的公正。

“大人查案虽严,但从不冤枉好人。”

“若不是穆大人,我爹就枉死狱中了...”

“他查办我家老爷,是因为老爷确实犯了法...”

公堂外,围观百姓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不知谁喊了一句“穆青天”,接着更多的人跟着喊起来。

安期敲响惊堂木,肃静公堂。

轮到穆弘缨最后陈词。

他走到堂中,环视众人,缓缓开口:

“臣自知有罪。罪在曾经助纣为虐,罪在未能早日揭露三皇子阴谋,罪在让忠良枉死、奸佞横行。这些年,每一夜我都难以安眠,因为闭上眼就能看见那些因我间接而死的人。”

他顿了顿,声音有些沙哑:

“所以臣请求去刑部,所以臣拼命查案,所以臣不惜得罪权贵。因为这是臣赎罪的唯一方式。陛下给臣一个机会,臣不敢辜负;百姓对臣有一丝期待,臣不敢懈怠。”

“至于今日之指控...”他转向三位御史,“李大人,您侄子强占的三十亩良田,苦主王老汉还在城郊破庙里栖身。张大人,您收受的三万两贿银,藏在您京郊别院的地窖里。赵大人,您为三皇子传递的七封密信,抄本还在您书房暗格中。”

每说一句,三位御史的脸色就白一分。

“臣不说,不是不知道,而是想给诸位改过自新的机会。”穆弘缨深深一揖,“但若诸位执意要置臣于死地,臣也只能...自保求生。”

公堂死寂。

良久,安期起身:“本案真相已明。穆弘缨虽曾事逆王,然能幡然悔悟,戴罪立功,上任后秉公执法,政绩斐然。弹劾之事,查无实据。三位御史所控不实,反有构陷之嫌,着即停职查办。”

他看向穆弘缨:“穆侍郎官复原职,望你不忘初心,继续为朝廷、为百姓效力。”

“臣,遵旨。”

穆弘缨无罪释放的消息传遍京城。

有人失望,有人欣慰,更多人开始重新审视这位曾经的“三皇子党羽”。

薛碧君听着巷子里的议论,唇角微微上扬。

“薛讼师看起来心情不错?”对门染坊的老板娘打趣。

薛碧君但笑不语。

傍晚,穆弘缨又来了。这次他带了一坛酒,几样小菜。

“庆祝一下?”他问。

薛碧君没拒绝。

两人在老槐树下对坐,就像半年前那样。

“周康是你找来的?”穆弘缨问。

“嗯。”薛碧君给他倒酒,“费了些功夫,他躲到乡下老家去了。”

“那些证人也都是你安排的?”

“我只是告诉他们,有个说真话的机会。”薛碧君抿了口酒,“说不说,在他们。”

穆弘缨看着她,忽然问:“半年过去了,你的答案呢?”

薛碧君知道他在问什么。

离一年之约还有半年,离国丧期满还有四个月。

她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如果你继续这样办案,还会遇到更多危险。怕吗?”

“怕。”穆弘缨诚实地说,“但更怕回到从前那种行尸走肉的日子。”

“那如果...我说如果,婚后我还是要接案子,要抛头露面,要半夜去义庄验尸呢?”

“我陪你。”

“如果我接的案子,恰好与你的同僚、甚至上司有关呢?”

“公事公办。”

“如果...我始终无法像寻常妻子那样,相夫教子、温柔体贴呢?”

穆弘缨笑了,笑得很温柔:“薛碧君,我要娶的是元启第一女讼师,不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傀儡。你是什么样,我就喜欢什么样。”

薛碧君低头喝酒,耳根又红了。

良久,她轻声说:“四个月后,国丧期满。”

穆弘缨的心跳漏了一拍。

“到时候...”薛碧君抬起头,眼中映着月光,“我会穿上嫁衣。”

四目相对,千言万语都在这一眼中。

远处传来打更声,夜色已深。

穆弘缨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

“碧君。”

“嗯?”

“谢谢你。”他说,“谢谢你给我站在光里的机会。”

薛碧君站在槐树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也许这道圣旨...并不那么糟。

月光洒满小巷,照亮前路。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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