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五爷还在那里装模作样,一副悲悯的腔调:“哎呀!朱老弟,话不能这么说。人命关天呀!能私下里了结,不惊动官府,那是最好的结果了呀!兄弟,听老哥一句劝,还是按照他们的意思办吧!破财消灾,挪个地方,总比家破人亡强啊!”
他这话听起来像是推心置腹,实则是把朱开山往绝路上逼,仿佛这已是唯一“仁慈”的出路。
朱开山脸上露出挣扎和绝望,声音带着颤抖,仿佛最后确认般问道:“那……照这么说,我们老朱家,从此就真的得离开这条街啦?”
潘五爷心中狂喜,面上却装作沉重地点了点头:“必须得走!这是最好的结果了!要是真惊动了官府,凭那大夫的证词,你们朱家可就不止是破财了,那是要遭受牢狱之灾的!老弟,退一步,海阔天空啊!就凭兄弟你,到哪儿不能发财呀?啊?…哈哈!” 他最后那声干笑,充满了计谋得逞的得意。
朱开山仿佛被他说服了,长长叹了口气,对着潘五爷深深一揖,语气充满了“感激”:“老哥呀……谢谢你呀!谢谢你给我们朱家指明了一条道啊!”
潘五爷看着朱开山这副“认命”的样子,脸上那奸诈的笑容几乎要掩饰不住,连连点头,心里已经在盘算着朱家滚蛋后,如何吞并他这红火的店面。
就在这时,朱开山却转向那矮胖子,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异常“诚恳”:“这位兄弟,这样吧,这两天,为了你们‘孙爷’的事,你们也够辛苦的啦,吵也吵了,闹也闹了。在赔钱走人之前,于情于理,我都该先去给棺材里的死者,好好赔个不是,道个歉!让他……安息!”
不等矮胖子和潘五爷反应过来,朱开山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店门。
店门外,早就被这连续几天的闹剧吸引得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乌泱泱的街坊邻居和看热闹的行人。朱开山走到人群中央,朝着四周拱手作揖,声音洪亮:
“诸位街坊邻居!老少爷们们!”
他站在那口刺眼的薄皮棺材旁边,背着手,目光扫过人群:“承蒙大家伙对我们老朱家这么‘关心’!这几天,家里出了这么档子事,闹得四邻不安,我朱开山在这里,先给大家赔个不是!”
他说着,脚步看似无意地挪动,离那棺材越来越近。“今天,我朱开山,就当着大家伙的面,给这棺材里的‘苦主’……” 他猛地提高了音量,同时身体如同猎豹般爆发,一个箭步冲到棺材旁,双手抓住棺材盖的边缘,口中大喝一声,“……道声辛苦啦!”
话音未落,只见他腰腹发力,双臂肌肉虬结,爆发出与他年龄不相称的恐怖力量——“嘿!” 一声闷响,那厚重的棺材盖竟被他硬生生掀开,斜斜地撞在旁边的花圈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要说这棺材盖合严实了,没个百八十斤的力气轻易可掀不起来!可他们哪里会想得到,当年朱开山在老金沟被金把头骗下井,窑洞塌方,他是硬生生凭着身上那一把子蛮力,从几十米深的土石里面自己拱出来的!那没有千八百斤力可是做不到的!虽说如今年纪大了,气血不如从前,可对付这么一口破棺材盖,那点力气还是绰绰有余!
棺材盖一掀开,里面哪里有什么“死者”?只见那个号称“中毒身亡”、眼眶乌黑的“老孙”,正蜷缩在里面,用衣服捂着口鼻,被这突如其来的光线和响动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喘着粗气,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道:
“他妈的……哪个缺德带冒烟的!孔开这么小,想把大爷我给活活憋死啊?!”
他还以为是事成了,同伙放他出来,根本没想到一起身周围全是众目睽睽!这下事情是彻底败露了!等他看清外面怒目而视的朱开山和黑压压一片、目瞪口呆继而群情激愤的人群时,这才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就想爬出棺材逃跑!
“想跑?!抓住他!” 朱开山一声令下!
早就按捺不住的朱家伙计和安排好的一些相熟邻居,一拥而上,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把那刚从棺材里爬出来、腿脚还发软的“老孙”死死按住!同时,另外几个精壮伙计也瞬间发难,将店里面色大变的矮胖子、胡子男、帽子男等一干同伙,全部扭住胳膊,牢牢制服!
真相大白于天下!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愤怒的声浪如同海啸般涌起:
“好啊!原来是装死讹人!”
“抓起来!把这帮丧良心的王八蛋抓起来!”
“对!抓起来送官!”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用这种缺德手段坑害人!打死他们!”
“不能轻饶了他们!”
这下,潘五爷脸上的表情可就精彩了!
他那张原本挂着奸笑、志得意满的老脸,在棺材盖被掀开、“死者”坐起的一刹那,就如同被人狠狠抽了一记耳光,瞬间僵住!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变得惨白如纸。
他眼睛瞪得如同铜铃,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恐慌,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精心维持的“德高望重”的面具彻底碎裂,只剩下阴谋被当众戳穿的狼狈和绝望。他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手脚冰凉。
朱开山可不会放过他,他一把拉过还想往人后缩的潘五爷,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见,语气充满了“困惑”和“请教”:
“哎呀!潘五爷啊!潘老哥!你说这事可咋办呢?!这……这死人怎么还活过来了?还坐在棺材里骂街呢?咋出了这种稀奇事啦?您老经多见广,给说道说道?”
潘五爷被朱开山铁钳般的手抓着,挣脱不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冷汗顺着鬓角就流下来了。他咬着后槽牙,还想装傻充愣,撇清关系,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啊?!这……这怎么会这样呢?!真是……真是岂有此理!哼……哼哼!” 他干笑着,眼神闪烁,根本不敢看朱开山和周围群众的眼睛。
说着话,他就使劲甩开朱开山的手,身子拼命往人群外挤,只想脚底抹油,赶紧开溜!这地方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可他刚挪动两步,反被那同样面如土色、彻底慌了阵脚的矮胖子一把死死拉住了胳膊!矮胖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带着哭腔嚎叫道:
“哎呀!五爷!五爷!您可不能走啊!您不能不管我们呀!我们可是听了您的……”
这矮胖子也是彻底吓破了胆,他们这上门讹诈,逼人倾家荡产,还都是外乡人,这被当场揭穿,抓起来送官都是轻的,弄不好就得被这些愤怒的街坊邻居当场打死在这里!他此刻只想把潘五爷也拖下水,这样终究还是他们本地人的矛盾,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潘五爷被矮胖子死死拽住,走又走不掉,面对朱开山戏谑的目光和周围群众愤怒的指责,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场面尴尬、狼狈到了极点!他精心策划的阴谋,在这一刻,彻底破产,反而让他自己陷入了进退不得的被动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