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五爷眼见事情彻底败露,那矮胖子还要拖自己下水,瞬间翻脸不认人,勃然大怒,使劲想扯开矮胖子拽着他的手,厉声喝道:“别拽我!滚开!谁指使你们了?少在这儿胡说八道!”
“别拽潘五爷!”朱开山轻易不开口呵斥,这一亮嗓,声如洪钟,震得人耳朵嗡嗡响!他看似在帮潘五爷解围,实则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你们自己干的这些混账事、缺德冒烟的勾当,和人家潘五爷有什么关系!别胡说八道!”
那矮胖子一来被朱开山的气势所慑,又见潘五爷一副撇清关系的样子,更是吓得哆哆嗦嗦,转向朱开山哭道:“老掌柜的!老掌柜您明鉴啊!我们……我们全是听潘五爷指使的!是他出钱让我们来讹您的!说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他身后那几个被制住的同伙也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纷纷附和求饶:
“对!老掌柜,千真万确!都是潘五爷指使我们干的!”
“是他让我们假装吃死人,败坏您家名声,逼您搬走的!”
“对……棺材、花圈都是他儿子潘绍德提前预备好的!不信你可以去棺材铺打听打听!”
潘五爷一听这帮蠢货竟然全盘托出,气得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变紫,指着他们跳脚抵赖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们少他妈血口喷人!我潘五爷行得正坐得直,怎么会干这种下三滥的事!朱老弟,你别听他们胡说!”
朱开山也立刻板起脸,义正辞严地帮腔怒斥,仿佛比潘五爷还生气:“对!别血口喷人!潘五爷是这条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会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被朱开山这么一吼,那矮胖子一下哑了口,脑子都懵了,不明白这朱开山怎么还帮着想害他的仇人说话。
朱开山指着潘五爷,对矮胖子等人“解释”道,声音足以让全场听见:“潘五爷!是我朱开山今天亲自登门,巴巴请过来帮忙说和的!人家是来帮我们朱家平息事端的!我还得好好谢谢他呢!他怎么能干那种缺德的事呢?!”
他这话一出,表面上是在维护潘五爷,可听在周围所有街坊邻居的耳朵里,那味道就全变了!合着这潘五爷一边指使人往死里坑害你朱家,逼得你倾家荡产、背井离乡,回头你朱开山还得跪着求着他来“说和”,最后还得千恩万谢?这他妈的还有天理吗?!这潘五爷的心肠得黑到什么程度?!简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
潘五爷站在那儿,脸上的表情精彩得无法用言语形容。一阵红,那是被当面戳穿阴谋的羞臊和气急败坏;一阵白,是阴谋彻底破产、身败名裂的恐惧;一阵青,是看着朱开山“表演”、自己却无力反驳的憋屈和愤怒。
他感觉脸上像是被无数道目光抽着耳光,火辣辣的疼。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却涔涔而下,全身都剧烈颤抖着。他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被人架在火上烤,这比直接指着他鼻子骂还让他难受千百倍!
朱开山也不理那潘五爷如何样,转而就向跪在地上的那帮人冷声道:“说吧!今天这个事儿,你们打算怎么收场?!”
那矮胖子一听这话,知道生死攸关,当场吓得以头杵地,嘴里发出杀猪般的嚎叫:“老掌柜!老掌柜饶命啊!我们知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后边的几个同伙也都磕头如捣蒜,鼻涕眼泪一齐流:
“老掌柜开恩啊!”
“我们真的是受潘五爷指使的啊老掌柜!”
“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朱开山把眼一瞪,再次“怒斥”:“放屁!还敢胡说!潘五爷是我老哥,是我朱开山的朋友!他怎么能对我干这种缺德带冒烟、断子绝孙的损事儿呢?!啊?!”
他这话听着是在替潘五爷极力辩解,可每一句“朋友”,每一句“缺德带冒烟、断子绝孙”,都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在潘五爷的心窝子上,也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围观者的耳中。这潘老狗,分明就是个专门坑害朋友的衣冠禽兽,缺德玩意!
旁边那帽子男跪着爬过去拽潘五爷的袖子,哀嚎道:“五爷!五爷您说句话呀!您不能见死不救啊五爷!您说句话呀!”
潘五爷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一甩袖子,将那帽子男甩开,恨不得把这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生吞活剥了。
朱开山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这才慢悠悠地说道:“今天这个事呀,要想了结,也容易!”
矮胖子一听还有转机,如同听到了仙音,连忙抬起头,眼巴巴地乞求道:“您说!老掌柜您尽管吩咐!只要您饶了我们,让我们干什么都行!”
朱开山环视一圈围观的街坊,朗声道:“当着这么多街坊邻居的面儿!我说一句,你们跟着说一句!大声说!让大家都听听!”
那帮人为了活命,哪敢不答应,齐声应和:“好好好!您说您说!我们一定照办!”
朱开山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我们——来这里是撒野的!讹人的!”
那帮人互相看了看,声音弱弱地,参差不齐地跟着念:“我们……来这里是撒野的……讹人的……”
朱开山不满地大喝:“都没吃饭吗?大点声!让后边的街坊都听见!”
那几人吓得一哆嗦,赶紧扯着脖子,用尽力气喊道:“我们来这里是撒野的!讹人的!”
这一幕,又把躲在门后偷看的传文他娘给逗笑了,捂着嘴乐不可支。这回可算是扬眉吐气,把这几天憋在心里的恶气全都出了!当初这帮人有多嚣张跋扈,现在就有多狼狈不堪!
朱开山接着念,同时用手指着一旁脸色铁青、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潘五爷,刻意加重了语气:“和——潘—五—爷——一点关系都没有!”
众人跟着大喊,声音倒是整齐洪亮:“和潘五爷一点关系都没有!”
潘五爷站在那儿,听着这“撇清关系”的宣言,只觉得脸上像是被滚油泼过,又像是被无数根针在扎!这话听在耳朵里刺耳无比,戳到心窝里更是扎心透骨!
这哪里是撇清,这分明是朱开山当着所有人的面,用最响亮的方式,对他进行的赤裸裸的羞辱和鞭挞!他这辈子在这条街上积攒的那点脸面和威望,在今天,在这一刻,被朱开山剥得干干净净,狠狠踩进了泥里!
那矮胖子喊完,又朝着朱开山磕头,摇尾乞怜:“老掌柜的,我们都照做了……求求您,饶了我们吧……”
潘五爷再也忍不下去了!他猛地走到矮胖子等人面前,眼神阴毒得像是要杀人,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充满了鄙夷和怒火:“一—群—废—物!”
说完,他再也无颜面对周围那些指指点点的目光和窃窃私语,猛地一跺脚,带着自家那几个同样面如土色的伙计,分开人群,灰溜溜地,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那背影仓惶得如同丧家之犬。
朱开山看着他的背影,也朝着那帮还跪在地上的无赖挥挥手怒道:“滚!都滚吧!快滚快滚!”
他这一松口,那六人如蒙大赦,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了,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也顾不得收拾那些棺材花圈,齐刷刷地跟在潘五爷屁股后头,在一街人的鄙夷目光和嘲笑声中,灰溜溜地跑了。
这下,大家伙算是彻底看明白了,这帮人分明就是和潘五爷一伙的!人群顿时议论开来:
“呸!原来是潘五爷搞的鬼!真不是个东西!”
“平时装的人五人六的,背地里尽干这些生儿子没屁眼的缺德事!”
“亏得朱掌柜还把他当老哥,请来说和,这心肠也太黑了!”
“以后谁还敢去他热河人店里帮衬?指不定给你下什么套呢!”
“朱掌柜真是厚道啊,这都没报官抓他们……”
“厚道?那是朱掌柜精明!你看把潘老狗给臊的,比杀了他还难受!”
朱开山听着议论,脸上不动声色,转而便向四周的街坊邻居连连拱手,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平和:“诸位街坊邻居,老少爷们!这几天,家里这点破事,闹得大家不得安宁,给大家添麻烦了啊!对不住,实在对不住!现在没事了,都请回吧!都请回吧!多谢大家伙关心,请回,请回……”
他一边劝散着意犹未尽的人群,一边指着门口那口空棺材、花圈白幡等晦气东西,对自家还有些不知所措的伙计们吼道:
“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些晦气东西,都给老子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