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百叶窗，在病房地板上切割出细长的光带。顾魏在消毒水的气味中醒来，第一个感觉是右臂火辣辣的疼痛。他试着移动手指，发现魏若来趴在床边睡着了，一只手还轻轻握着他的左手。
护士轻手轻脚地进来换药，魏若来立即惊醒。他眼底带着血丝，下巴冒出青色的胡茬，显然一夜未眠。
伤口恢复得不错。护士拆开纱布，幸好没伤到肌腱。
顾魏看向自己被包扎得严实的手臂，记忆渐渐回笼——海关大楼的火海，地下通道的搏斗，还有刘处长疯狂的眼神。
笔记...他轻声问。
安全。魏若来将一杯温水递到他唇边，已经交给技术科鉴定。
顾魏就着他的手喝水，注意到魏若来手腕上有道新鲜的抓痕。想来是昨夜搏斗时留下的，这人却只字未提。
医生来查房时，魏若来仔细询问每个细节：伤口多久能愈合，会不会影响手指灵活性，需不需要特殊复健。那份专注，像是在听最重要的金融简报。
只是皮肉伤。顾魏忍不住开口。
魏若来却皱眉：伤口很深。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顾魏小憩醒来，发现魏若来在窗边看文件，眉头紧锁。他轻轻一动，魏若来立即放下文件走过来。
你该回去工作了。
魏若来在床边坐下，拿起一个苹果慢慢削皮。他的动作很生疏，果皮断了好几次。
刘处长查到了吗？
在查。魏若来的刀顿了一下，你现在的任务是养伤。
苹果削得坑坑洼洼，但顾魏接过来慢慢吃着。甜涩的汁液在口中漫开，让他想起小时候生病，母亲也是这样坐在床边给他削苹果。
傍晚时分，李同志来汇报工作。顾魏闭目装睡，听见他们压低声音讨论粮仓的后续处理。
酱油解毒法很有效，所有污染粮食都已处理完毕。
市民情绪稳定，黑市粮价已经回落。
魏若来始终没离开病房，批复文件时也不忘时时看向病床。有次顾魏翻身，他立即放下笔过来查看，轻轻为他按好被角。
深夜，顾魏被噩梦惊醒。梦中又回到那个着火的海关大楼，刘处长举着烛台对他微笑。他急促喘息，发现魏若来睡在旁边的陪护床上，一只手还搭在腰间——那里别着枪。
月光照进来，给魏若来的睡颜镀上银边。顾魏静静看着，心中的恐惧渐渐平息。
第二天开始复健。顾魏试着活动手指，伤口被牵动，疼出冷汗。魏若来默默递过热毛巾，在他做完一组动作后，轻轻按摩他僵硬的手臂。
其实不必...
别说话。
按摩的手法很专业，想来是特意学过的。顾魏看着这人专注的侧脸，忽然觉得受伤也不是全无好处。
午后下起雨。顾魏靠在床头看医书，魏若来在窗边接电话。虽然压低了声音，还是能听出是在部署对刘处长的搜捕。
...
...重点排查所有私人诊所和药房...
顾魏放下书。魏若来挂断电话，转身时已经换上轻松的表情：想吃什么？我去买。
馄饨吧。顾魏说，老王那家的。
魏若来明显愣了一下。老王还在审查期，他的馄饨摊暂时被查封了。
开玩笑的。顾魏微笑，食堂的粥就好。
雨声淅沥，病房里只剩书页翻动的声音。魏若来坐在床边看文件，偶尔抬头看顾魏一眼，像是在确认他还在。
第三天，顾魏能下床走动了。他坚持要回临时住所配药，魏若来只好陪他回去。
住所还保持着那天的样子，打翻的药箱已经收拾整齐，地上的血迹也擦干净了。顾魏在药柜前配制伤药，魏若来就在一旁打下手，递药材，研药粉，动作从生疏到熟练。
伸手。
魏若来伸出手腕。顾魏为他涂上特制的药膏，那道抓痕已经发紫。
为什么不处理？
小伤。
顾魏仔细为他包扎，动作轻柔。魏若来看着他低垂的睫毛，忽然说：那天在海关大楼，我以为...
他的话没说完，但顾魏明白。火场分别时，谁都不知道能否再见。
我答应过你的。顾魏系好纱布，要陪你开书店。
魏若来握住他的手，掌心温暖。
配完药，顾魏发现书架被人翻动过。虽然尽力还原，但他记得那本《本草纲目》原本是倒着放的。
有人来过。
魏若来检查门窗：看来他们还在找笔记。
当晚，魏若来增派了守卫。顾魏配药时，他就在一旁擦拭配枪，时不时看向窗外。
其实不必这么紧张。
不能再冒险了。
夜里，顾魏因为伤口发痒醒来，发现魏若来坐在暗处守夜。月光照着他挺直的背影，像一尊守护神。
去睡吧。顾魏轻声说。
魏若来回头，眼神在夜色中格外明亮：你睡着我再睡。
养伤的第七天，顾魏拆了线。伤口愈合得很好，只留下一道浅粉色的疤痕。魏若来盯着那道疤痕看了很久。
很难看？
很好看。魏若来轻轻抚摸疤痕，这是你活着的证明。
顾魏忽然明白，这场伤吓到的不止是他自己。
傍晚，他们难得地一起散步。夕阳把苏州河染成金色，有老人在河边钓鱼。顾魏走得很慢，魏若来就配合他的步调。
等这件事结束，魏若来突然说，我们真的去江南吧。
没有更多的承诺，但彼此都明白这个约定的分量。
回到住处时，发现门口放着一个盒子。里面是顾魏落在诊所的白大褂，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附着一张字条：
养好伤，游戏继续。烛龙
魏若来立即让人追查送盒子的人，但一无所获。
顾魏却很平静。他展开白大褂穿上，对着镜子整理衣领。
该回去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