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伤的第十天,顾魏回到临时诊所坐诊。候诊室里坐满了老病号,卖馄饨的阿婆第一个凑过来。
顾医生,听说你受伤了?她递过来一罐自己腌的酱菜,这个对伤口好。
顾魏道谢收下,注意到阿婆今天用的包装纸很特别——是那种带有水印的特种纸。他不动声色地把酱菜罐放在药柜最上层。
一整天的看诊中,他格外留意每个细节。修鞋的老陈来说膝盖疼,但裤腿上沾着仓库区的红色泥土;卖报的小王感冒咳嗽,指甲缝里却有着类似印刷油墨的污渍。
傍晚闭诊时,魏若来接他。车子驶过外滩,顾魏突然说:去老宅一趟。
你的伤还没好全。
必须去。顾魏看着窗外,我觉得父亲还留了其他线索。
老宅的书房还保持着那天的混乱。顾魏径直走向墙角的樟木箱,里面装着父亲的教学资料。他记得很清楚,那天地下通道的搏斗中,刘处长特意避开这个箱子。
箱子里大多是教案和学生论文。顾魏一本本仔细翻阅,在批改痕迹最少的那个班级的论文里,发现了一个规律——每篇论文的页码标注方式都很特别。
看这里。他指给魏若来看,每篇都用罗马数字标注章节,但数字顺序是乱的。
魏若来立即看出门道:这是密码。把罗马数字转换成字母...
两人工作到深夜。当最后一段密码破译出来时,书房里一片寂静。
...
...所有配方都已销毁,唯留此警示:烛龙非一人,而是一个代代相传的疯狂理念。若见此文,速将箱底青砖下的东西取出...
顾魏撬开箱底,里面是个铁盒。打开后,他们看到了真正的《神经毒理学札记》——比刘处长拿走的那本厚了三倍有余。
笔记的扉页上,顾清源用毛笔工整地写着:
致见信者:若你找到此笔记,说明烛龙已再现人间。此中记载的并非毒药配方,而是解药制法。当年被迫参与涅盘计划,吾唯一能做的是暗中研制解药...
涅盘计划四个字让魏若来神色骤变。这是他在清查旧档案时见过的代号,与战时某个秘密科研项目有关。
笔记详细记载了各种神经毒素的解毒方法。在最后一页,顾清源写道:
...烛龙的真正目的不是杀人,而是控制。他们试图研发出可以精准控制人类意识的药物,建立一个被操控的新秩序。吾已将关键配方加密,唯有顾氏血脉能解...
顾魏抚摸着父亲的字迹,终于明白为什么刘处长对他如此执着。
要立即上报吗?魏若来问。
顾魏摇头:先找到解药。
根据笔记记载,最重要的广谱解毒剂需要三味特殊的药材:七年生的金银花、霜降后采摘的连翘、还有...
龙脑香?魏若来皱眉,这是什么?
是樟脑的别称。顾魏解释,但父亲特意标注要古法炼制
这种炼制工艺几乎已经失传。顾魏想起小时候见过父亲用一个铜炉炼制药材,那套工具应该还藏在老宅的阁楼里。
他们在积满灰尘的阁楼里翻找,终于在一个木箱里找到了铜炉和配套的器具。更让人惊喜的是,箱底还有一小罐已经炼制好的龙脑香。
日期是...顾魏辨认着罐底的刻字,民国三十六年春。
正是父亲去世前半年。看来他早就预感到危险,提前做好了准备。
带着这些珍贵的药材,他们回到临时实验室。顾魏负责配药,魏若来就在一旁打下手。炼制过程极其复杂,每个步骤都要精准控制火候和时间。
父亲在笔记里说,这个解药能中和目前已知的所有神经毒素。顾魏小心地调节酒精灯的火苗,但必须用古法炼制,否则药效会大打折扣。
深夜的实验室里,药材在铜炉中慢慢融合,散发出奇异的香气。魏若来看着顾魏专注的侧脸,忽然说:你和你父亲很像。
顾魏的手微微一顿:我远不及他。
他留下了希望。魏若来轻声道,而你,正在把这份希望变成现实。
第一剂解药在黎明时分炼制完成。淡金色的液体在琉璃瓶中荡漾,散发着清凉的气息。
顾魏用银针蘸取少许,滴在之前中毒守卫的血液样本上。显微镜下,毒素分子正在快速分解。
成功了。
两人相视而笑。但喜悦很快被忧虑取代——要保护整座城市,他们需要炼制更多的解药。
药材不够。顾魏清点着库存,特别是龙脑香。
魏若来立即部署人手全城搜寻。但回报令人失望:所有的中药铺都没有古法炼制的龙脑香。
也许...顾魏想起一个人,刘处长那里会有。
这个猜测很大胆。但考虑到刘处长对顾清源研究的痴迷,他很可能收藏着相关药材。
就在这时,顾魏收到一封匿名信。信上只有一行字:
欲取龙脑香,明日子时,药王庙见。
随信附着一小片龙脑香的样本——正是古法炼制的那种。
陷阱。魏若来断定。
但我们必须去。顾魏看着所剩无几的药材,为了解药。
第二天,魏若来在药王庙布下天罗地网。顾魏独自走进大殿,香案上果然放着一大罐龙脑香。
令尊最喜欢在这里配药。
声音从帷幔后传来。刘处长缓步走出,脸色苍白,肩膀的伤显然还没好。
你为什么需要解药?顾魏问。
因为我也中毒了。刘处长苦笑,上次在海关大楼,笔记上的毒粉...
他掀开衣领,胸口布满可怕的红斑。这是神经毒素中毒的晚期症状。
你改良了配方?
玩火自焚。刘处长咳嗽着,把解药配方给我,这些龙脑香都是你的。
顾魏看着这个曾经德高望重的长者,如今却被自己的野心反噬。
我可以救你。他说,但你要说出涅盘计划的真相。
刘处长眼神闪烁。就在这时,魏若来带人冲了进来。
别过来!刘处长举起一个遥控器,整个庙里都洒了毒粉!
顾魏突然上前,将一包药粉撒向空中。这是他用最后一点龙脑香配制的解药。
没用的...刘处长大笑,剂量太小...
但他的笑声突然卡住。胸口的红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这不可能!
我改进了配方。顾魏平静地说,父亲的研究,在我这里得到了完善。
刘处长颓然倒地。魏若来立即上前制住他,收缴了遥控器。
计划...还在继续...刘处长被带走前,死死盯着顾魏,烛龙...不止我一个...
顾魏抱起那罐龙脑香。月光下,古老的药材闪烁着微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