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心教会医院，1910年由法国人建造，战时曾作为临时救护所，五年前因结构老化废弃，一直没拆。它位于法租界边缘，高大的穹顶和斑驳的墙面在夕阳下像一头沉默的巨兽。
魏若来站在对面楼顶，望远镜扫过医院每一个窗户。大部分窗户破损，黑洞洞的。只有西侧附属楼一扇窗户，里面似乎有厚重的遮挡物。
“热成像显示，附属楼地下有持续热源，至少五个人。”技术员报告。
“结构图。”魏若来伸手。李同志递上发黄的建筑蓝图。附属楼地下室，曾经是停尸房和储备间，结构坚固，只有一个主要出入口和两个紧急通风口。
“像老鼠洞。”李同志啐了一口。
顾魏检查着自己的装备包，里面除了医疗用品，还有一小瓶浓缩的安神药剂，和他根据母亲笔记试制的几根特制银针——理论上能暂时阻断异常神经信号传导。
“陆明擅长生物化学和神经药理，陈志航是组织者和理论家。他们在一起，危险性倍增。”顾魏提醒。
“知道。”魏若来放下望远镜，眼神冷硬，“这次，绝不能让他们再跑掉。行动时间，凌晨三点。”
夜色深沉。圣心医院围墙外，黑影无声移动。破拆组用消音工具剪开生锈的铁锁。突击队鱼贯而入，踩着荒草，逼近附属楼。
地下室入口是一扇厚重的铁门，从里面锁死了。
“爆破准备。”李同志低语。
“等等。”顾魏拉住他，指了指门上方一个不起眼的通风口，“有风，里面可能连通其他空间。强攻会惊动。”
魏若来略一思索，“分两组。一组正面准备，二组找其他入口。”
顾魏和两名身手敏捷的队员绕到楼后，找到一个被杂草半掩的通风井，井口狭小，仅容一人通过。
“我下去。”顾魏说。他体型相对清瘦。
队员犹豫。魏若来的声音从耳机传来：“让他试。注意安全。”
绳索固定，顾魏嘴里衔着微型手电，缓缓降入黑暗的通风井。井壁潮湿，布满苔藓。下降了约五六米，脚触到底部格栅。他用手电照去，下面是一条狭窄的甬道，有微弱的光线和说话声传来。
他小心地撬开格栅，无声滑下。甬道空气浑浊，混合着福尔马林和某种化学试剂的刺鼻味道。他贴着墙，向前摸去。
声音越来越清晰。
“……稳定性还是不够，老师的理论需要更完美的载体。”是陆明的声音，带着兴奋和焦躁。
“时间不多了。‘涅盘’必须准时启动。”另一个苍老而冰冷的声音响起。陈志航！
顾魏屏住呼吸，悄悄探头。甬道尽头是一个宽敞的地下室，被改造成了实验室。中央手术台上躺着一个人，身上连着电极和管线。旁边是各种闪烁的仪器和化学设备。陆明穿着白大褂，正在调整一台示波器。陈志航则背对着顾魏，站在一个巨大的、布满线路和线圈的金属装置前——那装置比饲料厂那个更复杂，中心有一个类似玻璃舱的结构。
顾魏的目光落在手术台上那个人身上。那是个年轻男子，双目紧闭，面色苍白，但胸膛微微起伏，还活着。
“样本……”顾魏心一沉。他们在活人身上进行实验！
“生物电共振频率已经接近理论值，但‘容器’的排异反应太强。”陆明指着示波器上的波形，“除非找到真正的‘钥匙’，或者……用那个女人的儿子来做最后的适配。”
陈志航转过身，顾魏终于看清了他的脸——消瘦，布满皱纹，但一双眼睛锐利得像鹰，里面燃烧着某种偏执的火焰。
“顾魏……”陈志航喃喃道，声音里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一丝贪婪，“他继承了他母亲的血脉，是最完美的‘钥匙’和‘容器’。抓住他，‘涅盘’就能成功。我们将重塑这个世界！”
顾魏浑身发冷。自己果然是他们的终极目标。
就在这时，他脚下不小心踢到了一个空罐子。
“哐当”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地下室格外清晰。
“谁？！”陆明猛地转头。
顾魏暴露了！
“在通风道！”陈志航反应极快，一把按下了金属装置上的某个按钮。
“嗡——”装置启动，强烈的磁场瞬间笼罩整个地下室。顾魏感到脑袋像被重锤击中，一阵眩晕，耳中响起尖锐的鸣音。是强化的神经干扰信号！
几乎同时，正面爆破声响起！“轰！”铁门被炸开。突击队冲了进来。
“抓住他！”陈志航指着顾魏的方向对陆明喊，自己却快速退向实验室后方一个隐蔽的小门。
陆明掏出一把注射枪冲向通风道口。
顾魏强忍着不适，掏出银针，迅速刺入自己颈后某个穴位。针刺的痛感和药效暂时驱散了部分眩晕。他侧身躲开陆明射来的麻醉针，反手将另一根银针射向陆明手腕。
陆明惨叫一声，注射枪掉落。
突击队员已经冲入实验室，与陈志航留下的两个护卫交火。枪声大作。
顾魏的目标是陈志航！他冲向那个小门。
陈志航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顾魏追进去，里面是一条更窄的通道，通向未知的方向。
“他往排污管道跑了！”一个队员喊道。
魏若来带人冲进实验室，迅速控制局面，陆明被制服。他看了一眼追出去的顾魏和几名队员，下令：“李同志，清理现场，抢救实验体！其他人，跟我追！”
顾魏在黑暗的排污管道里狂奔，脚下是粘稠的污水。前面传来陈志航急促的脚步声和喘息。
管道尽头隐约有光。顾魏加快速度。
冲出管道口，外面是苏州河的一个废弃排水口。一艘快艇发动着，停在河边。陈志航正踉跄着爬上去。
“站住！”顾魏举枪瞄准。他很少用枪，手在抖。
陈志航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冰冷而疯狂。他猛地将一个遥控器似的东西扔进河里，然后快艇引擎轰鸣，箭一般驶向黑暗的河心。
“砰！”顾魏开枪，打在快艇尾部，溅起一串火星。
快艇迅速远去。
魏若来带人赶到河边，只看到快艇消失的尾灯。
“又让他跑了！”李同志捶了一下墙壁。
顾魏喘着气，放下枪，看着漆黑的河面。陈志航最后扔掉的，是什么？
技术人员在实验室有了重大发现。那台大型装置不仅仅是信号发射器，它还是一个复杂的“生物电共振器”。实验数据表明，陈志航试图用它来“激活”或“控制”所谓的“容器”。而那个被当做“样本”的年轻男子，虽然被救下，但大脑遭受了不可逆的损伤，精神彻底崩溃。
在陆明的个人电脑里（他没来得及销毁），恢复的数据显示，他们一直在搜寻与苏映雪血脉相似者，并进行残酷的活体实验，试图人工制造“钥匙”或适配的“容器”，但都失败了。
“他在为自己准备后路，或者……寻找替代品。”顾魏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实验记录，“但他最终目标，还是我。”
魏若来捡起陈志航扔掉的遥控器残骸（被打捞起来）。“这不是引爆器。像是……某种信号触发器。”
他脸色突然一变，“不好！调虎离山！他的真正目标可能不是这里！”
几乎同时，指挥部紧急通讯传来：“魏顾问！市中心多个区域监测到高强度、广谱神经干扰信号！范围很大，强度在持续增加！来源无法精确定位，像是……多个移动源同时发射！”
陈志航用圣心医院吸引了主力，然后在市中心发动了真正的大规模攻击！
收音机里开始插播紧急通告，提醒市民保持冷静，报告异常情况。远处城区，隐约传来警笛和骚乱的声音。
顾魏和魏若来站在河边，夜风吹来，带着一丝硝烟和混乱的气息。
“他开始了。”顾魏轻声说。
魏若来握紧了拳头，看向灯火通明却暗流汹涌的城市。
“涅盘……开始了。”